第十一章 暗夜将至 （上）

那天婚礼带来的热闹与温馨在黑暗的世界里不过是一丝转瞬即逝的光。确实，它阻挡不了这个世界下沉的轨迹，也改变不了任何一次日出日落。婚后，奥赖恩把剩下的家族生意交给了雷古勒斯，告诉他自己要趁着还有时间去做一些“真正感兴趣的事”，并更多地早出晚归起来。

沃尔布加对丈夫这种近乎于迟到了几十年的“叛逆期”勃然大怒，她的咒骂声更频繁地在宅子里游荡，更多破碎的碗碟成为了无辜的受害者。但是，这同样改变不了什么，除了偶尔充满歉意的眼神，奥赖恩仍然我行我素。

雷古勒斯一开始对父亲的忙碌倒是没有特别注意，平心而论，他自己绝大部分时候也不愿意待在这个让人喘不过气的家中。但没过多久，他发现父亲的这些“新爱好”并没有让他变得更开心，反而让他显得比之前更衰老了。他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需要跟父亲好好谈谈。

直到座钟敲响两次，雷古勒斯才等到晚归的父亲。他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没有点亮任何灯，默默打量着奥赖恩。他佝偻着背，如影子一般溜进家门，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潜入别人家而不是回到自己家。

雷古勒斯用无声咒点亮了魔杖，他的父亲似乎被吓了一跳，他看到他脸上惊慌不安的表情，就像在做什么事被抓了个正着一样。惊讶的表情没在奥赖恩脸上停留多久，他马上恢复了温和又不失威严的神色。

“雷尔，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父亲，我正想问你一样的问题。”他的先发制人几乎让雷古勒斯发笑。

“你应该早些休息的……”他走到儿子对面坐下。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只是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还被当成个孩子。

“你母亲和克洛托她们都睡了？”奥赖恩试图缓和气氛。

雷古勒斯点点头，“我想跟你谈谈。”他没有拐弯抹角，同时紧紧盯着父亲的眼睛。

奥赖恩似乎想躲闪，眼中闪过犹豫。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又一个固执的布莱克。“去书房吧。”

他们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奥赖恩低头摆弄着烟斗，点燃后深吸了一口，喷出的白烟让橘黄色的灯光变得迷离。雷古勒斯看着似曾相识的场景，想起结婚前的那番对话。

“博克小姐既然是你的选择，我祝福你们。”听到父亲轻飘飘的话雷古勒斯愣了一下，先前准备的一大堆说辞像吸饱了水的棉花一样塞在喉咙，令他说不出一句话。他从没想过父亲会如此痛快地答应，他以为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支持母亲的决定。

“我希望你幸福。”他看着儿子，又像透过雷古勒斯在看其他人。“幸福是最平凡的奢侈，你很少问我要过什么——当然，我能给予的也不多。”

奥赖恩摩挲着烟斗，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甚至是作为丈夫、作为父亲，我也没有成为很好的榜样，无法给你什么经验之谈。”

“父亲，别这么说……”他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奥赖恩摇了摇头，“没事的，雷尔。我已经这把年纪了，很多事情比以前看得更清楚。如果说有什么人生经验，我倒是希望你以后在做任何选择前保持多思考。”他紧皱的眉头和略带苦涩的声音揭示了这并不是一段能轻易说出口的话，甚至像是在无可奈何地承认什么错误。

父亲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但他不愿意深思。这太痛了，他做不到也不愿做……

对面传来的一连串咳嗽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雷古勒斯这才注意到父亲已经默默观察自己好一会儿了。

“你最近怎么样？想找我谈谈，是不是因为跟克洛托吵架了？”奥赖恩仍没放弃让屋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些。

雷古勒斯附和着干笑了几声，接着突兀地收敛了表情，异常严肃地凑近问：“您最近到底是在忙什么？”

“你怎么就这么关心我这个糟老头呢？”他拉开距离，给两人分别倒上茶。

他双手交叉，认真道：“父亲，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是你母亲派你来问的吗？”奥赖恩挑起一边眉毛。

“不，母亲当然也非常关心您。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问题。”雷古勒斯更往前探着身子。

“怎么，你打算提前给自己做一份退休生活安排表？”他仍然拒绝回答，这让雷古勒斯逐渐有些生气了。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皱着眉头。

“雷尔，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呢？这并不是什么需要严肃的话题。”他父亲喝了一口茶，翘起腿。

他的态度几乎让他怒火中烧，雷古勒斯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父亲，坦白对您而言就这么难吗？我能看出来……您最近状态越来越不好了。”

奥赖恩没有理会他的正经，仿佛他们只是在谈论一场午间的雨。“雷尔，你太紧张了。”他耸了耸肩，“我很好，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担心我。衰老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所以您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