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祂 （下）

这样的聚会开始变得越来越血腥——食死徒们不只满足于在街头或暗处折磨麻种巫师，他们开始变得更残忍也更明目张胆，雷古勒斯在开会的地点常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哀嚎。他原本想通过见面抓到黑魔王秘密的蛛丝马迹，但很明显他失败了。而且那些冤魂般的惨叫不停地提醒着他，因为一直在原地踏步，他的良心正越来越残破不堪。唯一支撑他的信念是，或许在下一次聚会上他就能发现什么，他用希望遮掩着一无所获带来的失望。

雷古勒斯原本以为这样违背良心的忍耐已经是最大的痛苦，但事实是，它就像一个巨型洋葱，拨开了一层还有一层，并且会让人不断流泪。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西里斯去世的消息中冷静下来，一开始他想拿起魔杖，直接冲去伏地魔面前跟他决斗。这个想法太强烈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雷古勒斯在哥哥去世的痛苦中得以喘息。

腿长在自己身上，他完全可以就这样，十几年来第一次听从自己的心，鲁莽冲动地跑出去。然后呢？惯性思维让他停了下来。是啊，然后呢？他从不惧怕死亡，何况是这样英雄般地悲壮死去——即便复仇失败，他也能以身殉道，这让死亡变成了一种令人憧憬的快慰。

遗憾的是，他清楚明白，他的死亡只是自己的终点，在他离开后，家人将不得不替代他回答“然后呢？”。他忍心让父母陪着自己一同去死吗？忍心葬送布莱克家现在的一切吗？忍心将一同长大的堂姐们推入万劫不复之中吗？

他有一个选择死亡的理由，但却有一万个拒绝死亡的理由。

看吧，即便是死亡，他也这样羡慕西里斯——清清白白，无所牵挂，像黑夜里绽放的烟花，如史诗中陨落的浪漫英雄。他甚至抢走了他选择死亡的机会。

但是，不选择决斗或死亡，不等于选择遗忘，甚至原谅。他永远不会放过黑魔王，也永远不会放过自己。承认与否，西里斯的死都有他的责任。他恨自己动作太慢，恨自己太愚蠢，恨自己太弱小。雷古勒斯握紧桌上的裁纸刀，卷起袖子，在自己的右前臂——与左臂食死徒标记对应的地方，轻轻划下一道。不一会儿，殷红的血蜿蜒过他下垂的手掌，滴答在桌上，铁锈味充斥着房间。

他决定继续蛰伏在黑暗中，右手的伤痕将永远提醒他仇恨永存，有朝一日，他一定会踩碎伏地魔的永生梦并跟他决斗，然后看着他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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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家遇到克洛托·博克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他没有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跟她展开这样的对话，甚至还给她看了自己的黑魔标记。不可否认，他的行为有冲动的成分，或许它标志着什么的开始，但就目前而言并不会决定任何方向。

雷古勒斯上次见到她还是在学校的时候——那个糟糕的夜晚，他又因前一晚的噩梦无法入睡，所以去禁书区找资料，结果被她抓了个正着。她没说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跟他寒暄，随后费尔奇来了，她拉着他藏了起来。他感觉到她借着月光在看自己，但他的脑子混沌地像浆糊，所以只是麻木地站在原地，忘了保持应有的礼仪。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扣他的分，甚至都没问他为什么深夜还在外面游荡——很好，他懒得编造任何借口去应付。他得赶紧回去把刚刚用复制咒印在羊皮纸上的内容存放在更稳妥的地方，任何发现的人只会招致混乱与死亡，他现在不能死，也不想伤害别人。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天晚上会不会是一个轻飘飘的梦，直到那天见到她，以及听到她熟悉的语气，他才将将两个她对应上。雷古勒斯不喜欢任何人窥探自己的秘密，特别是现在这样紧张的关头；但他也想跟别人说句话，也想有个能倾诉、能理解自己的人。

他不确定她是不是最好的选择，但至少不是一个糟糕的选择。她应该已经察觉甚至是证实了他的一些秘密：他与西里斯的关系并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差、他是食死徒……她的反应让他安心，甚至让他觉得或许自己还能得到救赎。她足够机敏，也足够低调，他们早就认识，虽然称不上朋友。但他想，自己可以尝试去信任她。

而且，很可能她还能为自己指点迷津。雷古勒斯被困在原地太久了，自二月份以来，他比以前更疯狂地寻找永生的方法，但仍然竹篮打水。她的到访提醒了他，或许博金博克里有什么类似的秘密呢？他决定去一趟，作为一种友好的回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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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古勒斯推开博金博克的门，屋里空无一人，只有展柜上琳琅满目的古怪商品。他将手背在身后，仔细打量起那个精巧的单独展示的蛋白石项链。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动静。他转过身，看到克洛托坐在黑暗的柜台之后，他说不清是她早在那儿了还是刚刚才出现。

“早安，克洛托。”他摘下帽子，向她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