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今日早朝,千里加急的一份密信上达天听。
乾州应河百姓以鲜血为墨,以指尖为笔,万人血书哭诉控告乾州知州伙同地方豪绅贪墨赈灾粮饷,搜刮民脂民膏,强抢民女,视人命如草芥,当众屠杀三百难民取乐等若干罪证。
当今圣上本就体恤爱民,亲眼目睹血书上应河百姓们的肺腑绝言后只觉着胸中憋了一肚子怒火,挥手便砸了随侍太监递过来的茶盏。
满朝文武纷纷跪地磕头,七嘴八舌商讨对策,举荐贤能。
沈将军低着头一直一言不发,他的眉头皱的很深,心中惴惴不安。
汴京城现下看起来虽然风平浪静,但当今天下实则早已不甚太平。
内有应河水患,外有番邦虎视眈眈。
如此内忧外患之境地,若不以人力智谋及时化解,恐怕迟早有一日会风云变化,易主皇权。
届时苦的就不只是百姓了,外族杀入皇城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名门贵胄都难逃一死。
京中那些养在深闺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在叛军压境前能逃则逃,逃不了为保名节,只能自戕。
那时,便是真正的天下大乱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无论如何都应当早做打算。
散朝后,沈将军去了趟练武营,酣畅淋漓的与士兵们打了一架出了一身的汗。
回到府中在浴桶里泡了半个多时辰,穿了身干净的衣裳便去了书房。
此时沈圆姝早站在书房中等候他多时。
沈将军刚跨过门槛儿就瞧见沈圆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抬手从朱兰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到桌案前询问道:“姝儿可是又遇着了什么难事?说给为父听听,看为父能不能帮到你。”
“我想退亲。”
“什么?”沈将军似乎有些没听清,他侧耳再问了一次。
“父亲,我想退亲。”沈圆姝声音更坚定了些,她跪在地上俯身磕了一个响头,“姝儿不孝,求父亲替我退了与谢家公子的亲事。”
汴京城是离天子最近的地方,婚丧嫁娶向来被百姓看得极为重要,礼节较于其他州府也更为周全。
除了儿女一方犯下严重过失,杀人放火不忠不孝或是违背定亲人本愿,另一方在各番礼制的约束下大多数时候是不会主动提出退亲。
若有夫家执意退亲,不仅是被退亲姑娘,连同退亲的那人皆会遭到邻里街坊的耻笑。
官宦权贵人家娇养的闺女最是在意名声脸面,若是自家女儿被人退了亲与当众羞辱又有何异?哪位做官的父亲能咽得下这口气?
在朝中给对方使绊子不说,还会花钱雇人去打砸闹事,两家人从此亲家变仇家,明里暗里斗个头破血流。
女子被退婚在汴京城的贵女中已是少之又少,何况是历来在姻亲中掌握主动权的男子?
若这事真成了,那当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婚姻大事怎可说变就变?为父体谅你昨日受了惊吓眼下还没缓过神来,快回屋歇着去,莫要再说这些胡话了。”
“父亲,从小到大我从没求过您什么,如今我只求您这一件事,求您替我退亲。”沈圆姝一遍又一遍的磕着头,磕的额头都破了。
沈将军无奈,叹了口气后走过去将她扶起,幽怨的说道:“那你说说你为何执意要退亲。谢家郎君文采出众相貌不凡,如今还是风光无两的状元郎,脾气秉性也是年轻一辈后生里数一数二的,他到底有什么不好?”
谢家把谢俞尘纳妾一事掩藏的很好,若是沈圆姝将这桩秘辛作为退亲的理由,怕是会闹的满城风雨,谢家在汴京城中也很难再抬起头。
谢俞尘仕途受阻不说,还要担着“古今第一人”因未婚纳妾被女子退亲的讥讽和嘲笑。
饶是心性再好再刚硬的人,闲言碎语听多了,也会憋闷烦躁。
若因退亲,逼得谢俞尘舍了一身才华花钱买醉,浑浑噩噩受人非议。
那她便是谢家的罪人了。
若是换成寻常人家,她断不可能退成亲。
既因为权势压着人家退了亲,那么所有的冷眼骂名理应由她来担着。
毕竟他们家圣眷正浓,即便是有人要言语嘲讽,也只能在私底下偷偷说上两句。
“因……因为我已有了心上人,我不能再嫁给谢家公子。”沈圆姝局促的用指甲掐着手心,眼眶发红的说道:“求父亲成全。”
“心上人?你说的该不会是前几日在寒玄寺救过你两回的孟辞年?”沈将军眼睛微眯,认真的劝慰道:“姝儿,感情不是儿戏,报恩也不止以身相许这一种。你莫要因为心存感激就头昏脑热犯了糊涂。”
“你若想报答他,家中有的是金银美玉。他若不求这些,为父也有别的法子还他的恩情,犯不着退亲……你再好好想想。”
沈圆姝早在胭脂铺的二楼就心意已决,她再次跪地,抬头间整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