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之子于归

番外一：之子于归

终南山下。流岚雾霭，山明水秀，绿竹漪漪，鸟声啁啾。好一片人间仙境！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

一个头戴草帽，身着灰布蓝衫的青衣男子肩挑两个篮子，一拐一拐地从山下挪到草屋边，将两个篮子从肩上卸下，吭哧吭哧喘了口气。

一袭白衣裙裳，点着淡淡妆容的女子走上前，绞了张帕子替他擦拭着额上淌下来的汗水，关切地道：“累了吧，坐下歇会吧！”

那青衣男子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在家做什么呢？对了，孩子们呢？”

白衣女子道：“孩子们在里间温习功课呢。你呀，一大清早就出了门，可是怎地现在才回来？”

青衣男子取下篮筐，笑道：“我今日去了镇上，收获可不小。捉了两只鸡，还有两条活鱼。正好孩子们也好久都没有开过荤了，今日索性任性一回！”

白衣女子摇头笑道：“可惜无酒！”

却见那青衣男子登时变了脸色，心不觉渐渐沉了下去，怔怔地仰头望天，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白衣女子心知说错了话，知他定是又想起了往事，可是说出去的话却已收不回来了。末了她只能试着安慰他：“对不起。以后，我不再提了便是。”

青衣男子摇头长叹：“以后，再也无人与我共醉了！也不知他，他现在怎样了？”

白衣女子叹道：“自当年那件事以后，我一直埋怨着他，害得妹妹红颜早逝。可是看他如今所为，现在我才知道他当真是个伟男子，大丈夫。妹妹嫁得如此好夫婿，纵是……不能一起白头，也……也不枉此生了。”

青衣男子道：“只是可怜我那二弟，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从不在人前显露出他心里的苦。可是看着他历尽艰辛一路走来，好不容易有了今天，没想到皇后竟如此年轻就早逝，以后就只剩了他一人，在那至尊之位上孤独终老。他也真的，太不容易了。”

白衣女子悄悄抹了把眼泪，道：“不说这些了。我……我去给孩子们做饭。”说罢走到灶台边，生起了柴火。

青衣男子仰天长叹一声，扒开灶旁的土堆，挖出了一坛陈年女儿红。白衣女子惊奇地盯着他，道：“你几时存的好酒？怎地我却不知道？”

青衣男子道：“上回梓牧他爹来看我时，为了叩谢我们对他儿子这两年的收留之恩，特给我们送来了这坛陈年女儿红。我一直留着，没舍得喝。”

白衣女子道：“那你今日怎么……怎么想起来……”

青衣男子笑道：“这还不是你说的，有菜无酒，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日已西斜，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

白衣女子已做好饭菜摆上了桌，只见是两盘香酥鸡，一盘糖醋鱼，一盘青椒鸡蛋，一碟炸花生米，桌上还放着那坛上好的女儿红。

“吃饭啦！”孩子们闻到诱人的香味早已争先恐后围了上来，一小小女孩儿伸出右手想去碰那盘香酥鸡，被白衣女子挡了回去，道：“蓁儿，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能用手抓，只能用著。”

“噢。”那叫做蓁儿的小女孩讪讪地回了座。

这一夜无月，却是满天星辰，给这夜间的山岚披上了一层银装。

青衣男子提着酒坛喝得大醉，斜倚在墙角，望着连绵的群山，蓦然长叹。

白衣女子坐在他身边，拿出一只酒杯，给自己斟上一杯，又望向自己的丈夫，双颊生晕，笑道：“我陪你喝吧！”说着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她以前从不喝酒，今天却肯为了他学着喝酒，火辣辣的酒味灼人心肺，她已被辣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青衣男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杯，笑道：“不会喝酒，就别逞强了。”

白衣女子望了他一瞬，道：“好，那你也不许再喝了。你已经醉了。”她说着就把那已快空了的酒坛踢出了老远。二人相视大笑，相携回到屋中。刚一进屋，他便已醉倒在榻上，朦胧中握住了她的手，道：“过了这个冬天，咱去一趟江南吧。”

白衣女子点点头：“好吧，就听你的。”又自叹了口气：“又是一年要过去了。转眼又快到正月了，妹妹的祭日又快到了……”话还未说完，身后便响起了沉重的鼾声。

贞元元年三月的一个早晨，上山采药的风伯给他们夫妇二人带来一个消息，说是柳太后前几日以七十高龄寿终正寝，宫中又一次响起了大丧之音。白衣女子听闻太后大丧的消息久久不语，青衣男子只是默然伫立，面无表情，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风伯还告诉他们，说太后是笑着去的，她终于走完了她荣耀却又孤寂的一生，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自皇后去后，皇帝便再也未去看过她，她所有的骄傲和自信在一瞬间坍塌，身体也一日一日地垮了下去，终于在两年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弥留之际，皇帝终于放下了心结来到她的病榻前，握着她的手，却什么也没说。太后临终留下遗言，她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