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心里暗暗嘲讽，你好大的脸，让前朝公主给你儿子做通房，当然脸上完全没表现，我有一身超高的演技，只是假装怯生生听不懂的样子对着她讪笑。

是我不要尊严吗？不，如何连生命都尚且保存不下来的时候，还有什么尊严呢，我担心的是令绩，他更像是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我不知道我今天选择对不对，如果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宁愿饿死，也不愿意为奴为婢，那就随他去，我绝不拦他。

四年前我独自在外做乞丐时就知道，各人有各人的命，强求只会让人反感。

我偷偷看了一眼张家二少爷，长得很像他娘，窄脸薄唇，细腻的皮肤，说得上好看，年龄应该和令绩差不多大，但是他的长相和令绩比真是差远了，至少我现在都没有看到过比令绩更好看的男孩子。

女管家走到令绩旁边转圈，命令道:“以后你就做我们二少爷的贴身小厮，你就叫阿诚吧，诚实的诚，你认字的啊。”

“是。”令绩低声答应着，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你叫杏花，以后跟着我们大小姐，大小姐走哪你跟到哪，大小姐坐着你站着，别和我耍什么小聪明，仔细你要挨打。”她似乎看穿了我骚动的内心，警告我。

“奴婢不敢。”

“阿诚，跟着二少爷走吧。”女管家发话。

令绩慢慢挪了脚步，走到二少爷身后，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

我忽然心里一热，“管家娘子，奴婢打小与弟弟在一处没分开过，能不能让奴婢交代弟弟几句话再走。”

“去。”女管家摆摆手。

我走到令绩身边，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说：“保重，姐姐有空来看你。”

他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他跟着徐姨娘和二少爷走了，我跟着女管家被带到厨房，厨娘给我弄了一碗咸菜猪油饭，白花花被加热过的剩饭，淋上滚热的猪油，拌上细盐和绿色的葱花，香味直接猛烈敲打着我的灵魂。这么多天，我在野外饿得七荤八素，于是我下意识遵从本能拿起碗，埋头就吃。

厨娘站在灶台边，嘲讽地对女管家啧啧咂嘴：“看看，看看，这么个没吃相的讨饭骨头，到底是乡下穷丫头，唉，我比她小的侄女都知道礼仪。”

我呸！我是前朝先皇后唯一嫡出的新月公主，你把我和你的侄女比。想一想我又算了，一来是我现在身份卑微，二来还嘴对我现在讨不到便宜，我埋头吃饭，不管其他。

我很快吃完了一碗，意犹未尽地拿着空碗问女管家能不能再吃一碗。

女管家还没说话，厨娘不悦地冲我扯着嗓子：“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吃吃吃，我们张家都要被你们这些穷鬼驻空。”

女管家没说什么，只是让着跟着她出门去见大小姐，我跟在女管家身后，心里嘲讽道，规矩都是欺负我们的，之前教训我上面人没说话，我不许开口。这个厨娘比她还会耍威风，她怎么闭嘴了？

这个厨娘应该和她关系很好，或者在府里比她得势。弱者就是这样，明明他们也是奴才，却更喜欢欺负比他们更弱的人，弱者挥刀向更弱者，而强者只会向比他更强的人挑战。这是我在宫中时就悟到的道理，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