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们两个小孩子，在粥棚根本竞争不过那些成年灾民，这里的没一个人不是饿死鬼投胎的，我们几乎是三天饿九顿了，我们青绿着脸，干着嘴唇，靠在一颗树下乘凉。之前我们还会用水舀旁边的河水喝，现在河面上漂浮着好几具灾民的尸体，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病死的，有的是绝望投水的。

大量尸体吸引来了食腐的乌鸦和秃鹫，它们成群结队地聚集在树梢上，河岸边肆意享受着难得的盛宴。我根本无暇对逝者产生怜悯的情感，当我自己都食不果腹的时候，哪有闲心去操心别人呢？

令绩就显得很痛苦，他还没有完全从王室的身份脱离出来，他刚开始和我义愤填膺地痛斥新皇和大臣们的不作为，对我叹民生之多艰。

我麻木敷衍地对他点头，心想：我的小十九，你现在不是皇子了，现在咱俩就是过街老鼠通缉犯，你搁那咸吃萝卜淡操心干什么呢。后来他也太饿了，没力气了，不说话了，反倒让我有点好笑，我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八姐，你怎么突然笑？”

“啊，哈哈哈，我是笑天上那朵云，像不像一只烧鸡。”

“是啊，好饿。”

正话间，我看到不远处的树上有两只乌鸦正期待地盯着我，我愤怒地抄起一颗石子投掷过去，打散了围观的乌鸦，骂了一句脏话。

成群结队的灾民不仅仅吸引来了食腐鸟类，人牙子们秃鹫一样循味而来，大摇大摆地低价买人。就连我也被来挑瘦马苗子的妓院老妈妈盯上，她路过我身边，假装关心模样，撩开我前额散落的碎发，递给我一个白花花的馒头。

我接过馒头就开始啃，啃了好几口才想起令绩，又心痛地将残缺的馒头掰下一半分给他。老妈妈在我旁边天花乱坠地吹嘘，我充耳不闻，直到她不耐烦地夺下我嘴里的馒头，竖着细细柳眉尖声问我：“你到底卖不卖？”

“啊？”我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是来施舍饭食的好心人吗？”

她一脸晦气地夺下令绩嘴边快吃完的馒头:“别吃了！你不来早说啊，浪费老娘的馒头和时间。”

“你自己给我的！”我吃了好几口馒头，有力气还嘴了。

我脸颊一痛，是这个阴毒老女人用右手狠狠揪了我的脸颊，我疼得直叫。

“贱种，戏弄你奶奶来了，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她的三角眼瞪着我，手上的劲愈发用力，我疼但是她力气大我摆脱不了她。

“啊啊啊！”她忽然也尖叫了起来，逐渐松开了我脸上的手。

我侧头看，是令绩死死咬住了女人的左胳膊，眼神狰狞。

“滚！”女人一脚踹在令绩肚子上，终于踹开了令绩。

我的十九弟，就像一块轻飘飘的破布，掉在了地上，被女人用脚踩着脸和手。

这是和我毫无血缘的小十九，我几次从鬼门关捞出来的小十九啊！我发疯一样冲向女人，像一只野狗，逮哪咬哪，今日不死不休。

结局是，老女人不再攻击令绩，开始揍我。我和令绩浑身是伤，躺在地上。

我很想哭，但是我忍住了，令绩心疼地摸摸我脸上红肿的脸颊，我冷笑着说：“我记住她的模样了，如果老天让我们重新得势，我叫她不得好死。”

“我也是，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