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好多孩子，孩子再有孩子，大家亲戚多得自己都数不清楚。白事的话，不管主家叫不叫，但凡有点关系的人，都会来送一程，所以有的远方亲戚在白事上第一次见面完全是有可能的。凭借这一点，我和令绩装作远方亲戚混进了白席里。

我们刚好哭过，再加上浑身的忧伤气息，这悲痛的样子来奔丧根本就是浑然天成。亡故的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因为年纪大是喜丧，三个儿子又富裕，所以排场特别大，宾客也多，有两百多人。

在院门口披麻戴孝的三个孝子看到如丧考妣的我们，感动的将我们迎了进去。院子里飘散的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入我的鼻腔，馋得我的嘴里一直疯狂分泌唾液，我内心狂喜，差点露了馅。因为我看到令绩的嘴角因为食物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我也是。

死者的大儿子拿了两束香转头要递给我，我马上转喜为悲，流下眼泪，同时把没眼色还在微笑的令绩脑袋整只盘住，搂在怀里做悲痛状。

我把嘴凑到令绩耳边，小声说：“想吃饭，就给我表现得难过一点，真的吗？”

令绩在我怀里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抖了抖脑袋，他那么聪明，应该听明白了吧。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到很神奇，过去我姣若明月、高高在上的十九弟，居然被我这个不受宠的便宜公主搂在怀里，还对我言听计从，这怎么是我能想象到的呢。

说实话，此时我怀里的他就像一只小狗崽子，粘人，眼神清澈又无助，我忍不住像撸狗一样撸了撸他的头发，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

我接过孝子手里的两束香，将一束香递给令绩，跟着孝子从院子走到了灵堂前。灵堂柱子上梁上装饰着白花，漆黑色的棺材摆在前方，供桌上摆着咬着尾巴的一整子熟猪头、片好的羊肉、大盘子上摆成尖锥形的红苹果。在这庄重肃穆的场景中，我不道德的已经因为这些美食心神荡漾了，我偷偷看了一眼被我拉着手的令绩，他喉头动了一下，分明在咽口水。孝子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哦哦，该上香了。

我拉着令绩，走到供桌前，孝子热心地帮我吗将蒲团拿过来，令绩犹豫地看了我一眼，我低头悄声道：“看到羊肉没，你太傅有没有教过你死者为大，想吃肉你就跪下。”

令绩孺子可教，模仿着我烧香的模样，将香插入香炉，在蒲团上跪下，我声情并茂地嚎了两声，滴下了两滴眼泪。我用余光想瞅瞅令绩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他泪流不止，就是一直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我和孝子都惊到，我挪过去搂住无声流泪的令绩，大概是他触景生情了吧。他就这样在我怀里一直留着眼泪，我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抚慰他。

一旁披麻戴孝的孝子也忍不住再次呜咽起来：“家母在天有灵，她会保佑你们的。”

我们被安排在很多老人的桌上，令绩哭的模样招人疼，同桌的好几个老人给他又是夹菜又是塞糖，劝着令绩节哀顺变，他们都以为我们是死者很亲近的亲戚。

只有我知道令绩心里的苦，他声音嗡嗡地在我耳边说：“母妃死了，父皇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都被姬将军杀了，他们连一个简单的葬礼都没有。还有我，我还是个通奸子......”

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夜之间，天翻地覆，王朝更迭，能逃出生天已是万幸，还奢求什么呢？令绩如果不是身世被发现，他尚且能像戏文中那样用复国、报仇的信念武装自己，可是他不是，他还差点死在以往疼爱他的父皇手上，某种意义上，姬将军，啊不，现在是皇上了，新皇反而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叫他去恨谁呢？

至于我，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人一般都没什么感情，我的感情似乎都在八岁那年抚养我长大的乞丐奶奶的离世中消散了。

多年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我对任何事物，任何人都没有执念。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活着。在宫里，我对父皇还有其他手足没有感情，对令绩，我也没有，我可能照顾他只是觉得一个人比较孤独罢了。

我们两个现在还在被通缉，令绩的腿脚完全赶不上我，如果说有一天，追兵发现我们，令绩拖累我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甩开他求生。难过？会有吧，但不多，可能四五天我就忘了令绩了。

天黑了，席散了，我们吃得饱饱的离开了，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都有大人亲昵地拉着，一家和乐地往外走。我若无其事地拉着令绩走在乡间小道上，我们漫步目的地走着，令绩摇摇我的手：“八姐，我们今天睡哪里啊？”

我望着四周荒凉的景色，还好现在是初秋，这些天我们睡野地还不至于冻死。我不是没想过借宿，可是我们身无分文，再说这种世道有谁会收留两个孩子过夜呢？

我在野地的小坡上发现了一个人为挖出来的隐蔽平行小洞穴，刚好能让一个成年男子躺下，里面铺了一些干草，还有柴草焚烧过的痕迹，仔细一看居然还挖出了一个通风口，可能是上山打猎的猎户的临时居所吧。

我兴奋地钻进去，对着令绩说：“看啊，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