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财
间风急雪骤,姐姐怎穿得这般单薄?若是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叫老板,掌柜的也行,谢了。”柜台后的美貌女子不吃他这一套,“要好肉好酒是吧?本店有上好的羊肉,片成薄片烫暖锅子吃,正合这天景。灶上还有一早炖上的红焖羊排,红油赤酱、不腥不膻,咸辣鲜香,也是顶好的菜色。”
碰了个软钉子公子哥也不恼,只觉得十分新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掌柜,她不像寻常客栈掌柜那样热络恭谦到近乎谄媚,反倒有点懒散,一双丹凤眼半睁不睁,神情中带着股俗尘不沾诸事不理的疏离气,气质和明媚艳丽的容貌大相径庭。
老板的嗓音带着点微哑,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利落干脆:“好酒也有,南边的‘霜露醉’清冽、‘桃李春’绵甜,西北的名酒‘浮云焰’冷中带辣、滋味独特,最烈的是塞北运过来的‘倒英豪’,一口下去像吞了火,能从喉咙一路烧到肚子里,最受四方往来的江湖人喜欢,客官中意哪样?”
“‘倒英豪’?这名字好!”这直白的诨名正中公子哥喜好,他双眼一亮,拍了板,“就它了,来上一壶,再来三斤红焖羊排下酒!”
三斤?就他这小身板,他吃得了吗?
这个多少沾点离谱的要求终于让老板正眼看了他一回,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她愣是没看出他这书生似的单薄身板里哪儿能容下这么大肚量。
不过古话说得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老板开业一月头回开张,实在没底气赶客,她腹诽一句,扭头进厨房端肉。
算了,管他吃不吃得了,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就在她撩起门帘要往后厨钻时,客栈大门又是“吱呀”一声响,五个粗衣短打的汉子推门进来,为首的那个大声嚷嚷:“掌柜的,来半斤肉,三坛烈酒!”
生意嘛,当然是越多越好,老板愉快地应过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可当老板再出来时,客栈里的气氛却明显有点不对劲了。
那五个大汉一同来,却没坐同一桌,甚至都没坐邻桌。其中三人坐到了靠门的位置,另外两个挑了挨窗的桌子,正正好把那暴发户似的公子哥夹在中间。
公子哥似乎没注意到异样,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炉,胳膊都没往桌子上搁,眉梢眼角挂着股懒洋洋的嫌弃——那桌子看着不知用了多久,乌漆嘛黑,他不想伸手碰。
“嗒、嗒、嗒……”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公子哥和那五个大汉同时循声望去。
端菜过来的不是角落里缩着的小二,而是柜台后那美貌老板,她的脚步轻灵和缓、不紧不慢,每一次轻巧的落地都仿佛在人心尖上轻轻敲下,引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她,然后就会无可避免地被她格外出众的美貌捕捉住目光,从而忽略掉她相较寻常女子明显更高挑矫健的身形,只觉得她行步间摇曳生姿,有一种格外从容、格外稳得住的大气妩媚。
在这种地方开店最怕的就是有人闹事儿,察觉来者不善,老板果断按住小二,自己出来应付。从大汉们垂涎的瞩目中穿过,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余光不着痕迹地依次掠过他们的手、腰、臂、腿,以及太阳穴。
四肢健壮,骨节粗大,手掌厚重、掌中有茧——这些人都是练家子。
不过气息不怎么凝实,太阳穴也干瘪,大概也就只练过些外功招式,对付个把普通人还成,遇上真高手指定得歇菜。
从小到大老板没少被人盯着看,天长日久,磨练出了一身视各色目光如无物、“任尔各怀鬼胎,我自岿然不动”的本事。看出大汉们的底细,她熟练地忽略掉他们游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回到柜台后坐下,挥手让小二去给他们上菜,自己窝回柜台后,不着痕迹地用余光观察那两桌人。
瞥着瞥着,她凤眼微眯,眼底精光一闪,乍然泄出三分凌厉来。
除了方才她过去的时候,这五个人的目光始终落在中间的公子哥身上。
啧,来者不善啊,这是“肥羊”遇上做没本儿生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