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忆过往孤魂生恨意,谋大业谪官起反心(下)
绿腰想将小豆子搂入怀中,只可惜人鬼殊途,触碰不到他那小小的身子。
“绿腰姑娘你……在和谁说话?”高步成见绿腰竟似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时不解。
也不知何时,苏枕霞竟掏出了两吊钱,放在了高步成手里,淡淡说道:“你且去谋个正经营生吧。”
见了这些钱,高步成喜不自胜,索性将刚才之事抛诸脑后,一个劲儿向着苏枕霞磕头致谢,嘴里还连声说着:“谢谢大爷!谢谢大爷!”随后,便捧着钱,摇摇晃晃走远了。
小豆子目视他远去的方向,目光有些怨毒。
“你这又是何必呢?”绿腰说道,“你这些钱,就算是丢进这永安镇的河里,还能听个响。给了他,要么拿去喝了黄汤,要么就是去赌。”
苏枕霞说道:“我也不必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如今,阴阳两隔,也无需弄出个父子相认的场面,还不如打发他去了。至于这些钱他如何使用,是喝是赌,抑或是其他,全都由他便是了。”
绿腰不以为然,她心中倒是极其想要看一看,面对自己死去的儿子,此时的他又如何自处。只是又想到这可怜的孩子,这样做,无异于在他伤口上撒盐,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安慰了这小鬼一番。
至于青梅的最终归宿,思虑良久,绿腰终于还是没有如实相告,只说是积劳成疾,不治而亡——她并非为高步成脱罪,这男人自然也不值得她如此。
只是,这真相对于这孩子而言,实在太过残忍,既然这孩子已死,虽还未入轮回,却也没必要再用他生前之事折磨他了。
经过这一番小波折,众人重新上路。绿腰与璃珞相约神都再会,终于依依惜别。
就这样,苏枕霞驾着马车,雪寂、偃师晟各乘一匹快马,一路北上而去。
烟花三月,广陵城中。
话说这广陵城,乃是江淮重镇,富甲天下,其繁华程度,仅次于神都。因前朝兴建的大运河与扬子江于此地交汇,可谓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关于这一点,有诗为证,诗曰:
一朝兴亡为此河,
至今千里赖通波。
若无水殿龙舟事,
共禹论功不较多。
城中有一处酒楼,名曰醉仙楼。这一日,二楼的雅间之中,有一众失意人齐聚于此,借酒消愁。
那为首的,唤作李景业,曾承袭英国公,授太仆少卿,出任眉州刺史,因政绩不佳,左迁柳州司马。任命途径广陵,与几个至交好友齐聚于此。
李景业一众好友之中,有个名唤骆崇光的,曾任侍御史,因有贪污之嫌,被贬为临海县丞。此人被称为神童,据说,七岁便能成诗。
其中还有一人,名唤魏思文,曾任监察御史,却也因故被贬为庶民,此人头脑甚是灵光,只是仕途不顺。
其他一众人等在此不做赘述。
却见这一众人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推杯换盏之间,各个已面红耳赤,显出醉态来。
却见那作书生打扮的骆崇光索性站起身来,举杯说道:“诸位仁兄,你我来自天南海北,今日能聚集于此,实属不易,也不知今日之后,你我何时方能再聚首。如今,我们虽不比那兰亭诗会,在座各位,也都是当朝一等一的人才,有幸相聚于此,当浮一大白!”说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景业听他如此说,不禁也有些兴尽悲来,生出些许盛筵难再的孤寂与落寞。
这时,席间有人说道:“如今,舞太后废除太子,临朝称制,其野心勃勃可见一斑,莫说是你我,即便是本朝皇帝,也是前途莫测。”
此话一出,在座的失意的文人官僚皆有同感,纷纷摇头叹息,却听那人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不提,就说李兄,令祖父当年做英国公时,是何等的光景,再看如今,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
李景业默然不语,正如那人所言,他的祖父李勋在当年舞后政权不稳之时,出了大力,他也不曾想,自己竟然会混到如今这般落魄局面。
坐在李景业一侧的魏思文似是看出了些端倪,问道:“我看李兄着实有些愤懑不平,可是另有打算了?”
李景业有些醉了,虽然心中却有所想,嘴上却是苦涩一笑,说道:“魏兄这说的哪里话,我这么一个落魄之人,哪还有什么打算。”
魏思文笑了笑,也不接话。
随即,众人又相继饮了几杯,各自发了些牢骚,无非表明自己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其间,慷慨激昂,大声喝骂者有之,美其名曰“针砭时弊”;酒意上头,掩面啜泣者有之;当然,也有几个默不作声,只顾吃喝的。
种种行径,和他们口中所说的粗鄙下人,无甚不同。
终于,那一众人之中,有人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说道:“我有句话不吐不快,如今舞太后妄图称帝,谁都看得出。牝鸡司晨之举,人神共愤!如若你我在这广陵振臂一呼,那必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