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起波澜墨离传音信，生疑窦开阳道实情（上）

话说那一晚之后，过去了两日。

绿腰索性对外称病，一直在她这别院之中陪伴苏枕霞身侧——虽说苏枕霞当时称稍微调养便可恢复，但她心中十分清楚，洗心剑诀要消耗魂魄之力，魂魄这种东西，不同于血肉，可往复更迭，用去一分便少一分。

这许多年来，苏枕霞秉持“降妖除魔，不重杀戮”之心，多次使用洗心剑，魂魄受损程度，也与当年释迦牟尼割肉喂鹰无甚区别了。

期间，绿腰劝阻过无数次，却也是徒劳，后来她也想开了，由他去吧，他认为值得，那便是值得。

另一方面，绿腰也觉得庆幸——能有这许多时日陪着苏枕霞，却也是她梦寐以求的。品茶听曲，坐看云卷云舒，许多年来，倒也从未如此闲适。虽然她有这般索性一直如此下去的私心，但她自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她留不住。

璃珞这两日有些闷闷不乐，她这性子，居然未曾迈出这别院半步，仅仅是将大黄、小白从那乾坤袋里放出来玩耍。

也不知是怎的，雪寂的出现令她感到异样。绝非那种市井流传的传奇话本中那些所谓“一见钟情”。非但不钟情，她甚至隐隐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之感，即便两人十八年来从未谋面。

这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很清楚一点，这种厌烦，与他和父亲一上来便生死相搏没什么太大关系，毕竟她不傻，也知当时情景，也绝非他本意。只是这种厌烦，竟似刻在了她骨子里。

另外一点，当日险些失手杀了雪寂，这也令她感到手足无措。按常理来讲，当时情况危急，况且，后面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人能料想得到，是以，她这一箭，本来无可厚非。

只是，当那一箭穿过雪寂胸腔，看着他倒在地上，除了第一次杀人的惊慌之外，还有些没来由的伤心难过，再加上那种莫名其妙的厌烦，归根结底，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她感到十分苦恼。

虽然苏枕霞和绿腰多次询问，她自然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这两日最为焦虑的，还是偃师晟——他自是觉得，当日若是他早些赶回去，雪寂也不至于变成这般模样。

绿腰特意为他在雪寂旁边安置了一张床榻，两日来，他便一直守在雪寂身旁，但雪寂始终不曾醒来。虽然苏枕霞一再告诉他，目前雪寂脉象平稳，可他总是害怕这木头说不定何时便会这般不声不响的一命呜呼。

小豆子觉得他大惊小怪，最初还时常调侃他两句，只是后来，见他始终没好脸色，也不和自己抬杠，索性也不自讨没趣，躲在青雘石里睡觉去了。

第二日入夜，雪寂醒了。

这两天，偃师晟一直睡不好，经常在自己床榻上坐到后半夜，看着雪寂发呆。

那时也是如此，他见雪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这两日没休息好，生出些许幻觉来，不禁揉了揉眼睛。

只是再看过去，又像是一块木头似的。这令他不禁觉得心灰意冷。

过了许久，雪寂的手又动了动。这次幅度比较大，却见他右手抬了抬，似乎是使出了很大力气，终于落到自己胸前。只是这一下，似是触碰到了伤口，他脸上的表情应是因为疼痛，变得扭曲起来。

这下总不是幻觉，偃师晟急忙从自己的床榻下来，来到雪寂身前，挥手在雪寂的眼前晃了晃。

后来想到，雪寂戴着眼罩，目不能视，只得轻声唤道：“木头，你醒了？”

联想到雪寂前日里那疯癫模样，偃师晟又怕他故态复萌，不禁退后两步。

“我……这是，哪里？”雪寂颤声道，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你可算是醒了！”偃师晟见雪寂开口说话，不似先前那般一副要砍人的模样，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他又欺身上前，坐到他身侧，说道：“嗯……在哪里啊，我想想。大概，就是，在绿腰姑娘的家里。”

“绿腰……姑娘，又是谁？”雪寂有点恍惚。

“总之，你放心，这里很安全就是了。”被雪寂如此询问，偃师晟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那一晚的遭遇太过离奇。他不管其他，索性先给雪寂倒上了一杯茶水，小心翼翼扶着他坐起来，让他缓缓饮下。

饮下一碗清茶之后，雪寂下意识摸了摸他此刻已被包扎起来的左胸，惊奇道：“我……这是……”

偃师晟将茶碗置于一旁的案几之上，问道：“你想不起来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那晚……”雪寂陷入沉思，“我记得，我醒来时，独自一人，后来，四位师兄要来擒我。”

“然后呢？”

“我，控制不住，体内戾气，想让他们离开，再后来，便记不得了。”

“后来的事情可精彩了。”偃师晟见他似是没有大碍，心情也不由得舒畅起来。

他索性将自己先前的遭遇以及那晚所见，一一讲述出来。他舌灿莲花，平平无奇之事也能被他说得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