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它真讨厌，一千八百种坏毛病。

1

一口气上到六楼，守恒顺了顺气，打开了自家大门。

刚想换鞋，守恒却找不到鞋柜里自己的棉拖。

看了眼里面唯一那双粉色的印有甜甜私房猫的棉拖，守恒重重地眨了眨眼，眉毛连着眉心皱成一团又马上舒展开来。没有一句抱怨的话，只有无可奈何。

到底是从哪天起，他的好妹妹尚冰琛开始乱换衣服拖鞋的呢？守恒忘了。

但他还记得，当他对其询问原因时，比现在小四五岁的尚冰琛这样回答他：“这是给你一个回家里、在家里以及离开家里的信号。由我在你脑袋里强制按下的开关，我叫它‘拖鞋桎梏’。”

守恒听得直想起语文程老师爱训诫他们的话——好似三丈长的扁担，完全摸不着头尾。抓紧又问：“桎什么东西？你从哪学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ZHI-GU-（桎梏）。词典上有，束缚压制的意思，也可以指代脚镣手铐。”

“我没问你这个！我问你的是……你那一堆奇怪的话！”

“这是读后感。”尚冰琛说。

“啥书教你这么不正经的感想？”守恒隐隐有不好的猜想。

可当尚冰琛把书拿出来给他看后，他抖了眼书名立刻把心放下了，只是不知作何评价。

书名上有一行小字——中学生经典读物推荐。书名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守恒这才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书。

是他上初中时期买的，基本算是学校强买强卖。他当时买了两本，其中一本就是这本，还有一本是程老师极力推荐的《金瓶梅》。

关于书的内容他早忘光了，这下连反驳也找不到头绪。把拖鞋换了回来，守恒灰溜溜地做饭去了。

他那会想的是找个时间把那本书重新温故一遍，之后再和尚冰琛好好谈谈。可这个时间一找就是好几年，这件事也就一拖再拖。

而那所谓的“拖鞋桎梏”也就一直持续了下来。

“回来了。”

关上门守恒在玄关口低声吆喝了一句，里面的尚冰琛“嗷~”了一声。

她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抱着猫咪老师的抱枕，眼睛盯着电视里用手机投屏的电视剧，目不转睛。守恒走了过去，看见电视屏幕里的高桥一生正在碎碎念。

“看的什么？”在她旁边坐下，守恒也学着她盘起腿，随便问道。

“《四重奏》，很好看，里面的台词很有趣。”尚冰琛说。

“噢。”守恒点点头，瞄着她专注的样子，也跟着看了起来。

“很好看”算是尚冰琛能说出口的最高的评价了。

对于大部分娱乐的东西，尚冰琛的评价通常只有两句话，好和不好。

电影好看或不好看，东西好吃或不好吃，两端分明。对尚冰琛而言，从没有“中间”这种东西。

她始终认为那种中间态度就是敷衍，是别人不能反驳的谎言。

不仅如此，她以前还从来不会说什么客观评论。

像刚才那句“里面的台词很有趣”，只有守恒自己知道，他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把尚冰琛感化的。放在以前，尚冰琛肯定会说：这个人物说的话很符合他的人物设定。

尚冰琛不仅性格很差，还很怪。她智商情商都是正常人，却老故意装傻充楞，从不用正常人的处世观。

好在时间是伟大的。

看着电视里两个女主的对话，守恒也笑了起来，里面的台词比喻果然很有趣。

“人们总是对喜欢的人不说我喜欢你，却说我想你。对想见的人不说我想你，却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尚冰琛重复了一遍电视里刚刚出现的台词，玻璃般反射出白色亮光的大眼睛转头扫向守恒，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守恒低头看了眼手机：“是该吃饭了，行嘞，做饭！”

穿鞋的时候，守恒把尚冰琛身下那双自己的灰色拖鞋穿走了。

“黄鳝我放厨房水池里了。”尚冰琛提醒了句，又聚精会神看起了电视。

天天在饭店后厨帮忙，守恒的厨艺自然不必多说。

蒸上两人份的米饭，把鳝鱼杀死剁头切片，清洗血水，切好葱姜蒜。准备好这些，守恒又磕了两个鸡蛋，从冰箱里拿出了些干紫菜，生肉和苦瓜。

经过简单且精心地烹饪，最后守恒做了一道干煸黄鳝，一道苦瓜炒肉和一碗紫菜蛋花汤。

一般没什么特殊日子，两菜一汤是他们俩的标配餐。

“嗯~这个黄鳝好好吃！”

尚冰琛暂停电视闻着味就过来了，直接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先洗手再吃！”守恒从厨房里拿着碗筷出来，给尚冰琛盛好了汤。

尚冰琛烫地呲了呲牙，小跑去厨房简单地清洗之后马上跑了回来，和守恒面对面坐着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