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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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但推行到这个大家都说“年味一年不如一年”的现在,栗城人民基本以小年为分界线,过了小年才是年。
今天就是小年夜,可街头巷尾依旧看不到什么实体的年味。除了车辆比往常多了好几倍,就是人也跟着车从五湖四海回来相聚。
相聚就得吃饭,吃饭就要提前准备。而做准备的那个人,可是相当考究的。
《礼记》中《曲礼》有云:“主人入门而右,客入门而左,主人就东阶,客就西阶。”。
在聚会中组织做局的人,大家都会称呼此人“做东”,也就是承认他做这场聚会的主人,俗称东道主。能被众人心服口服做东的人,一定是有相应的实力和威望,不然万一搞不好或者搞砸了,场面上大家都不好看。
对08届毕业的一班来说,通常组织工作这活,大伙都默认交给当年的班长,能者多劳嘛。但一班班长在当下显然做不了这个东家,老师们又太忙,大伙为迟迟没人站出来做东犯愁。
不同于有实际利害关系的社交聚会,同学聚会可是个答对没奖的烫手山芋。
关系好的一直都有联系,关系差的高中三年时间都搞不定,一场饭局能改变什么?生活都挺累的,大伙只是特意来美化过去慰藉自己的,并不想再给自己珍贵的假期里,添加多余的负担。
回狂澜于既倒,徐蔚七这时候冒了出来!她说,这次十周年聚会交由她来全权负责!
全班上下无一人反驳,甚至反过来说,所有人都觉得,根本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选。
这种莫名又超级强烈的信任,已经可以达到常识的地步,就好比“明天”这个词一样。明天会不会到来谁也不知道,但也没人会去想。大家都默认了明天的到来,深信不疑。
但谁能说得准,哪天凌晨前明天突然就耍起小孩子性子,爽约了,不来了!
路对边街那头的福禄寿广场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小摊隔着整条街都能看见,仿佛刚下锅的汤圆在底部相互粘连,又一触即散。袁薇好像闻见铁板鱿鱼和臭豆腐纠缠不清的多重味道,黑色和红色的两团气体,在空气中打得不可开交。
实在不想再多听一句身后的争辩,她想叫上神熏去逛小吃街得了。
嘈杂声越来越大,像一阵耳旁风反复地刮来刮去,由高兴转为愤怒的情绪,犹如磁石两极在众人脑中疯狂排斥,所有人越加烦躁。
已经有人起了争执,要不是有白勇和刘德望主持着场子,一伙人叫嚷着就要散了。
对“谁来为当下负责”这件事,三个人就能争论出十种结果,角度之清奇思维之浩瀚,黑格尔的辩证法也不过尔尔。
翻来覆去一句话,这锅谁背?
“真吵。”王檬皱起一半眉,问身旁神熏的意见,“搞成这样,要不回家吧?”
“现在要是有一个人走,这十周年聚会就彻底歇菜了。”神熏并不建议。
“要走也不能当第一个吃螃蟹的。”袁薇也看法相同。她是想走,但也习惯了顾全大局。
三人站在人行道最外围靠近路边的盲道上,身后酒店大门的空地前,一班的成员分成几个圈争论不休,全然没了下午在高中闲庭信步时的风度。
毕竟只是同学聚会不是同事聚会,不用刻意端着。今天过后,又是天南地北,有没有下一场都不知道。
“徐蔚七肯定是故意的。”王檬一边低头用手机打字一边说。
“你怎么知道的?”神熏有些刻意地问。她怀抱双手,后悔今天穿这么少了,真该听袁薇的穿棉袄过来。
“你们想啊,上次在群里,大家刚议论完尚守恒,她马上把群解散了。上个月又突然说她要一个人组织这场聚会,现在把人骗来晾着,大冷天的吃雪花,可不是故意的吗。”
“你说她这是为了帮尚守恒报仇啊?”
神熏没忍住笑意,她的说法简直是小孩过家家。
“你先别笑。”王檬原地跺了跺脚,站到现在,早就不知道运动鞋里的两只脚是谁的了,“你们不是说尚守恒也答应来的吗?这都六点半了怎么不见人,肯定是提前知道啊!搞不好,就是他和徐蔚七串通好的!”
“啊!尚守恒!”神熏忽然大叫。
“对,说的就是尚守恒啊。”王檬还在低头打字。
“不是,你看右边!”神熏挥手大声喊:“班长!这!班长!”
随着她这几嗓子,那边正在议论的大部队,也注意到好像又来人了。
守恒匀速行驶在非机动车道右侧靠近护栏花台的边缘,正好奇这酒店门口聚积这么多人干嘛呢,紧接着就听到了神熏的喊声。
不会是在迎接我吧……看到就在路边站着的三人,他心里犯怵。把电车停好,他带着柳姐和尚冰琛走了过去。
“看时间以为你不来了呢,班长。”
神熏嘴上编排着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