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不信你问纳兰性德。
1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袁薇杵在石狮子旁,贝雷帽上有零星雪点,指尖的薄荷烟在冷风时不时的戏弄下,散不出成缕的白雾。
细碎地小雪还在撒盐般下着,仿佛这片地区成了巨人的盘中餐,在享用之前,这位巨人要仔仔细细把美味的食物腌制入味。
袁薇化着和上班时差不多的淡妆,上身穿着一直裹到小腿的浅棕色羽绒服,下面是深色棉布裤子,脚上搭配的是棕色的马丁靴。在比她高出将近两倍的石狮子的衬托下,简直是一张国产版《龙猫》的剧照,还是冬季限定。
一口烟过了一分钟也没后续,袁薇表现得很悠闲,像个出来遛弯的大爷累了在原地休整。
左边不时有笑声传来,她的目光却一直投向路对面的一排小吃店。爱吃的那家热干面店变成卖麻辣烫的了,她心里有些惋惜。
如今的麻辣烫都成垄断行业了,来来回回都是那两家的连锁店。她怀念起从前的地摊餐车,洋瓷碗套塑料袋,四五个人坐一张长凳,豪迈地像聚义厅的梁山好汉。
可怀念归怀念,要现在真摆一碗那样的麻辣烫在她面前,大概率是很难吃下去了。卫不卫生先不说,她也吃不了那么辣了。
那个用蓝色塑料布搭成棚子的小卖部也消失了,袁薇来回扫了扫,观察不出来它变成了什么。是那家眼镜店?还是旁边那家晨光文具店?
这不能赖她记性不好,那家小卖部属性很特殊。每逢个大风天的日子,整个门店都要向左或向右平移个一两米。
早上去店门在正前方,中午去就找不到门了,只能像拉卷帘门一样把棚底抬起,弯腰低头钻进去。晚上一开灯,从外面看仿佛一座烧着的小山丘。里面闪烁的人影,总给人联想起一些不属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像不像中国农村版的《哈尔的移动城堡》?”
“别侮辱那部电影了!”
尚守恒这么评价小卖部的时候,她可生气了!有种喜欢的东西被强烈亵渎的感觉。狠狠瞪了他两眼。
尚守恒哄了半天才哄好。他之所以这么形容,还要一点原因是,当时小卖部的老板是个染了一头金发的杀马特帅哥。
那会儿街上染发的人不多,有也基本都是三五成群的街头混子,没人敢搭理。但小卖部老板不一样,他穿着打扮虽然花里胡哨,但总是干干净净的。最重要的,他不仅长的帅,对人说话还很温柔。
“小木村拓哉”之名得到了全校女生认可,让这家店常常是女顾客比男顾客多。
袁薇当时也经常光顾。但她除了看小木村拓哉之外,还要一个关键因素,周围所有卖散烟的小卖部里,只有这家有带爆珠的女士细支香烟。
可能是老板自己喜欢抽的缘故,每次去店里,小木村拓哉总是穿着V领外翻的花衬衫,嘴里叼着支缓缓升起白烟的细烟。
她大课间偷跑出去买烟,尚守恒总爱跟着她,像个跟屁虫一样烦人。
“干嘛?你要想抽我请你一根。”
她这样说,但买烟的钱还是从饭钱里省的,吸了上顿没下顿。
“没有没有。我答应过我妈,绝不能碰黄赌毒。”
“抽烟和黄赌毒有啥关系?”
她搞不懂尚守恒的逻辑。但毕竟抽烟也不是什么好习惯,他不抽更好。
把头扭向别处,她不想让吐出的二手烟打在尚守恒脸上。
尚守恒撑着下巴,怔怔地看着袁薇的侧脸。俏丽的脸颊偏瘦,能隐约看到颧骨的形状,像蝴蝶的半支翅膀。她的耳朵小小的,没有耳垂,光线随便一照就好像要消失了似的。还有手指间露出的半截点燃的香烟,有股蓝莓的味道。
这就是他总当跟屁虫的原因,他喜欢这样看她的侧颜。
二人坐在满是灰尘的马路牙子边,渡过了一个又一个短暂的大课间。那二十五分钟像一场两个小时的精彩电影,既漫长又短暂,回过神来,两人总得气喘吁吁地跑回教室。
过了好几年袁薇才知道,她在这家雨天屋顶漏水的小卖部里一支一支买的,竟然是一款日本进口的烟。柔和七星。她在大学附近的商店里找不到卖的,那之后就改吸万宝路了。
小木村拓哉当时是怎么搞到进口七星烟的?
又抽了口手里的黑冰万宝路,袁薇百思不解。
神熏还在和其他老同学轮流在栗城高中大门下合影。三四十个快奔三的叔叔阿姨,吵闹地像幼稚园的小朋友,拍个照还搞起了排列组合。
什么男的和男的照一张;女的和女的照一张;同一个组的一起照一张;坐最后一排的出来照一张;班干部们单独再照一张……
彷佛在刻意把动静闹大,他们一个个都声音嘹亮举止浮夸,笑声更是源源不断。
就是这笑声里缺了点傻气,太自然了。
袁薇耳朵里听着那边,眼睛里看着这边,不知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