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兴趣不是时间的伙伴,爱与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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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付宝到账37.5元!』
“好嘞,您慢走!”
听见付款扩音器的声音,守恒双手把杀好的鱼送给面前的大娘,并微笑目送其离去。
盐粒般大小的雪花落在二人当中,风将它们吹乱,东倒西歪。有的投怀送抱,有的遇土而遁,用自身的破碎换得一阵凄凉。
在这凄凉中渐行渐远的二人,颇有古人雪中送行的意味。只可惜两人素未相识非亲非故,守恒也没那个才能即兴赋诗一首。
杨吉柳在他身后,坐在小马扎上伸腿,胶鞋上泥点乱溅,刺儿刺儿地说:“别看了,你二姨走远了。”
收回脸上平和的笑容,守恒冷得呲呲牙。刚好一粒雪花迫降在他胸口的皮衣上,他立刻出手逮捕了这位雪片罪犯!
目睹它在自己指尖融化,守恒确定,它就是这样从自己体内带走热量的!这帮成群结队从天而降的自私鬼,简直就是强盗!
这是2019年的第一场雪,比天气预报预测的晚了将近一周。
或许是憋得太久了,这场雪从凌晨一直下到现在都没停,雪势不大,但毛毛如絮让人不消停。
尤其是在菜市场这类摆摊的地方,买菜的个个路人都能蹦出个雅兴,说顺便赏个雪,守恒却只认为自己在抵抗它们。
他听见柳姐对他说的话了,隔了有一会儿才回答她:“我二姨要长这样,我二姨夫指定不能跟她离。那天孙小样哭得可惨了,我看着都跟着难过。”
“孙小样是谁?”杨吉柳问。
“我大舅的女儿,我表姐。”
“你二姨离婚,你大舅的女儿哭什么?”
“我大舅家有四个小孩,当年为了躲计划生育,就把老三过继给我二姨了。孙小样就成了我二姨的女儿。”
“那你直接说是你二姨女儿不好了,绕什么圈子!”杨吉柳斜仰头看他,“一句话分三段当故事讲,在这卖鱼委屈你了,你该当演员演戏去!”
“你还别说,以前我奶奶也劝过我当演员。她老说,人生如戏,运气好的靠剧本,运气不好的拼演技。”
往后退一步,腿窝碰到另一个绿布马扎,守恒扶着膝盖坐下。皮围裙上的水滴汇聚在小腹凹下的坑槽处,犹如一个迷你的白头山天池,脏兮兮版的。
“你奶奶还能说出这种话?”
杨吉柳想到自己过世的奶奶,如今记忆里除了她老人家叫自己吃饭的声音外,她再也想不起奶奶说过的任何话了。
守恒猜到柳姐会追问下来,转头微笑说:“她老人家见多识广,年轻时候去过苏联。游过贝加尔湖,在列宁格勒坐过破冰船,在乌兰巴托数过星星。中俄蒙三语精通,厉害吧?”
“厉害。”杨吉柳点点头。
“当然厉害了,我瞎说的。”守恒笑出了声。
杨吉柳表情拉了下来,一声不吭的把脱掉手套的手放入鱼池里,又电光火石间抽出,甩了守恒一脸!
“嘶凉凉凉——”守恒抹了抹脸上带有腥味的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别生气!”
杨吉柳又马上恢复了表情,甩着手上的水说:“我讨厌你一脸自在地带着笑容扯谎,搞得和你说话的人都是傻瓜一样。”。
虽然面上挂的很好,但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了。
这类自顾自说的话,平时她都尽量留在心里,不会像现在这样当面对人说出来。因为说出来每每都会适得其反,起不到作用不说,还总是在自找麻烦。
这次之所以如此畅快,是因为对方是守恒的缘故。
“那我在鱼摊上不是天天这样对顾客撒谎?”守恒想了想。
“这不一样!”杨吉柳回答地很果断。
“有什么不一样的?”
明明都定下明确定义了,怎么还要分情况?这不是骗自己。
守恒心里想着,但没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因为他发现他也经常这样干。
“因为双标是人的本性,和吃饭拉屎一样。”杨吉柳帮他总结了。
“行我错了,以后我只对我二姨这样。”守恒乖乖道歉,又看了眼时间,都快十二点半了。“老杨怎么还不回来,去了快半小时了。”
“你要有事先走就行了,现在也没什么人,我一人看着就行。”
杨吉柳起身,走到守恒身旁的大电子秤前,拿起搭在计算器上面的抹布擦手,又越擦越湿。
“也不算什么事,时间还早。”
说着守恒还是打开了微信,点开了最后聊天时间停留在两天前的一组对话。
—『聚餐的地点定下来了』
『福禄寿大酒店,晚上六点』
—『好。』
—『他们打算先在重点高中见面』
『一起去高中故地重游』
『你要是想来可以两点去高中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