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假期与平安夜与高跟鞋与苹果与梦与梦遗与姜子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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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都附近最近开了很多新店。原先的“张记米线”“王家拉条”,都变成了“花莱士”“正心鸡排”。店铺越来越新,装修越来越好,价格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人们总喜欢拿物价飞涨、工资照旧当做饭前谈资。揶揄自己的同时,对比着彼此的工资与食物,只不过,大部分人银行卡的数字还是日渐丰满。守恒认为,这些人要不换了新工作,要不改变了衣食住行。
饭店是最容易变的,春天卖米线馄饨炒面,天一热,立马转凉皮凉粉。一入秋,烩面刀削面整起,等冬天一到,门口的皮帘子一放,羊肉汤羊杂汤的招牌就贴了出去。
只可惜,现在的人都懒了,不愿意把一个招牌正反面都写上字。季节一换,生意一不好,就把祖传的那块布拿出来,往卷帘门上一贴,布上四个大字——旺铺转让。
光守恒歇业在家这两周,香都周围就新开了三家店,都在圣地中学左右两边的学生街上。
其中两家是奶茶店,一家虎上阿姨一家益河堂,他们不怕换招牌,夏天加冰是冷饮,冬天煮熟是热饮。还有一家,就是尚冰琛说的重庆鸡公煲,开在黄焖鸡米饭路对面,显得野心勃勃。
每次有新店开张,尚冰琛总会让守恒带她一起去尝一尝。久而久之,这让守恒有了一个可以对栗城同乡人民吹嘘的资本。
“县府路以东的所有大小饭店,我全吃过!不仅吃过,连他们店铺上一家、甚至上两家我也都吃过!”
老杨头一次听他这么说,竖了竖大拇指,说是个行家,这么能吃,那你这么爱吃,咋不去饭店工作。
守恒摆手说自己不爱吃,都是陪妹妹去的。
当时随意这么一聊,想不成后面,老杨还真把他介绍到江南镇切菜去了。
新店开张一定到场,可尚冰琛很少去第二次,这么多年了都是如此。每次吃完她总说:守恒,没你做的好吃。
这让守恒觉得,她就是想尝试新鲜事物,也不是真的爱吃。
想这件事的时候,守恒选择性的没过脑子。和上学时期早上醒了就开始穿校服,等出门了才发现,今天是周末不上课一个道理。
因为,只要他稍稍转转脑子,想想关于尚冰琛的事,就会明白,事实不是这样。这点,从她讨厌的东西如此繁多就能看出来,但事实如何,守恒从不去想。
守恒从小是个很较真的人,他习惯把任何状况、任何问题都搞清楚,这能让他轻松不少。但后来,他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怎么样都想不通,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为了让自己继续轻松,他又开始告诉自己,有些问题是无解的,别想。
从重庆鸡公煲走出来,尚冰琛斜眼看着守恒,说:“没你做的好吃。”
守恒和她一起在马路边等绿灯。他想了想,本想说点谦虚做作的话,可想的功夫,舌头不小心碰到了牙齿内壁,好不容易消解的味道一下子又涌入味蕾,只好吐出三个字:“我哪有。”
又补了三个字:“差不多。”
栗城不大,可饭店着实不少。是为民以食为天,小地方更是如此,脱离不了低级趣味,就爱吃。守恒吹嘘说自己吃过一半,可这一半吃下来,他最大的感受是:吃了就吃了,不如不吃也不如吃。
归结一下就是四个字:填饱肚子。
这可能也是栗城不管怎么宣传自己,哪怕用长寿之乡、纺织之乡、甚至孔祖之乡,都不用美食之乡的原因。
等交通灯变绿,两人并肩走上斑马线。尚冰琛身体发育的很好,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个头没输守恒太多。路对面,是一家叫果优果的水果超市。
果优果在栗城很有名,算是全县最大的连锁水果超市,在殷丘也有分店。口号是物美廉价,但实际价格是栗城人民认准的贵,但顾客还是络绎不绝。
两人一条直路走进了店,这才刚过晌午饭点,店内已经有不少人。果优果的店铺面积都很大,水果种类目不暇接,小到樱桃大到榴莲,很多反季水果都能看到。
守恒经常能听到老杨说,现在老百姓日子好了,他年轻时候的日子都不叫日子。
想当初他退伍回家,从广西带回来两个熟透的菠萝,全村都稀罕,闻着都说香。就是没一个人知道是个啥水果,追着赶着问他这是个什么物件。老杨摇头晃脑地得意说:这叫菠萝,南边的人又管叫凤梨,全身是刺眼,吃着那叫一个酸甜爽口!往前一百年,这都是紫禁城里的贡品!
老杨对守恒说得那叫一个神采飞扬,飞溅出的吐沫星子都能拼出一篇《兰亭集序》,对后人的影响更是不遑多让。
自此二十年,从杨老家村走出来的年轻后生,都以为菠萝和凤梨是同一物种。
搞得现在守恒一看到菠萝,就想起老杨说的话,接着就想起他那张青筋暴起的脸和他的大光头,哪还有心情吃水果。
店门前台内,有个埋头打王者荣耀的年轻小伙子,瞅着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