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一年八月十五日)
(二〇二一年八月十五日)
媳妇儿,现在,我和儿子坐在天河机场候机大厅,飞机还得三个来小时才能起飞。这七天,我给你写了几次信,但都是零零碎碎的,正好现在有时间,再给你重写。
大宝,我最要感谢的是你。这七天,我虽然离你几千里,但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每天都会打几次视频电话,看看你,跟你说话;小秋每天时不时发来你的视频,介绍你的情况。我每次跟你说话,无论说什么,你都是安静地听着,问你话,你也是很平静地回应,没有哭,也不叫唤;你跟小秋也配合得很好,不叫不闹,觉也睡得好。你和医护人员也能很好地配合,小秋说,有一天科主任去查房,问你问题,你都能马上回应,问你是不是想说话,你张张嘴做出要说话的样子,科主任说你确实能听懂话了。你连续几天都表现得这么好,是从未有过的,你是不是怕我不放心,怕我操心,让我一心一意陪你老婆婆,才有意这么做的呀?说真的,就因为你表现得这么好,我才能放心地离开你这么长时间,才能安心地陪着妈。大宝啊,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理解和支持,感谢你对老婆婆的热爱!
我是8号下午五点半回到妈身边的。一见到妈,我就不停地叫“妈”,然后说:“我是你的三儿子啊,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吧!”怎么叫,怎么说,妈都没有反应,一直在昏睡。我不说也不叫了,用手抚着妈的头,脸贴着妈的脸,就这样陪着妈。妈脸色苍白,呼吸微弱,米水不进,发着高烧,一动不动地昏睡。当时给我的感觉是,幸亏赶了回来,否则就可能送不了妈了。
远房堂兄大春哥晚上请我们一大家子吃饭,非得拉我过去,我嚼蜡般吃了一点饭菜,喝了几口苦涩的酒,就早早撤了。大春哥比我大将近二十岁,与我们亲如一家,尤其是对我爸妈很孝敬,他请客,我又不能不去,但哪有心思吃饭啊。吃饭的时候,他们都说,看我妈的情形,可能就剩最后一口气了,今晚很难过去。
我赶紧回到妈的身边。叫妈时,妈微微睁一下眼;亲妈额头,妈微微睁一下眼;脸贴妈的脸,妈也微微睁一下眼,我就不停地叫着“妈”,不停地亲妈的额头,不停地贴妈的脸。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以致呜呜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似的边哭边说:“妈,你可得好呀,千万不能丢下我呀,我不能没有妈呀!”好几个人来劝我,他们越劝,我哭得越凶,他们不得不把我拉了出来。
后来我想,当时那么大哭,其实是一种无言的呐喊,无奈的呼号。因为我不知道,在我生命中最为重要的无可替代的两位女性,一位已经躺在医院前途未卜,另一位如果再离我而去,我还怎么存活在这人世间?因为我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即便我前世今生有什么罪孽,惩罚我一个人好了,为什么要祸害我最亲最爱的人?人在痛苦绝望的时候,剩下的恐怕只有痛哭嚎叫了。
我哭够了,才发现四弟也从浙江赶回来了。我又走到妈的身边,这时大春哥正在跟妈说话,他说:“三娘,老三老四都从外地回来了,你的儿孙都来了,你也没有牵挂了,你就安心地走吧。”我一听就不高兴了,生气地说:“你在说什么呢?我妈好好的,走什么走啊?可别这么说了。”他尴尬地瞅瞅我,又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让大哥二哥四弟五弟和妹妹全家都回家休息,我陪妈,如果不放心可以留一个人。他们商量后,说几家轮流,后来是大哥大嫂先留了下来。他俩住另一间卧室,我陪妈住。我当时总感觉妈不会有大的问题,所以才敢叫他们走的,也许是母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吧。我躺在妈的身边,一会儿叫几声妈,一会儿摸摸额头,一会儿量量体温,一直到天亮。就这样,我衣不解结地陪妈七天七夜,不准任何人替换。
令人欣喜的是,这一夜,妈的体温竟然开始下降了,从近39度下降到第二天早晨的37.2度,下午就到了36.7度,第三天早晨是36.2度,已经完全正常了。短短的一天两夜,在没有用任何抗生素药物的情况下,妈的体温居然恢复到了正常,有一点精神了,脸上气色也好一点了,跟她说话有反应了,喊她有时能答应了,听到动静会左右转头看了,特别是能吃一点流食了。应该说,妈的身体已经有所好转,基本脱离了危险。大家都说,老太太是想我和四弟想病的,用这种方法让我俩回去看她,我俩回去了她也就好了。我对妈说:“妈呀,你可不能用这种办法想我俩呀,太吓人了!”其实,不管妈是不是因想我而有病的,我的内心都极其痛苦和愧疚,作为人子,不能守在年迈的老母亲身边,而置身于几千里之外,竟然两年没有回去看望她老人家,无论如何都是不孝!
之后,妈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喂流食、喂药、喂水都很顺利了,吃流食逐渐多了,能很快用“哎”“好”“饿了”“吃饱了”等简单语言回答问题了,脸色也红润了,眼睛也亮了,手脚胳膊腿也能活动了。我夜晚躺在妈的旁边,有时搂着妈的头,有时握住妈的手,跟妈没完没了地聊天说话,回忆我们姊妹小时的幸福时光和艰难生活,讲述现在日子的美好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