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
在她二人身后。竹苓忙扯着江流春跪下:“下官太医院司药宫女竹苓见过二皇子。”
江流春膝盖还未点地,便被二皇子扶住:“吾受不得。”
江流春心下一惊,难道德妃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世?她忐忑地立起身,等着二皇子先开口。二皇子道:“母妃已等候多时,随吾来吧。”
竹苓亦是满面愕然,不知何去何从。二皇子倒是周全,朗声道:“母妃说近日吃沈姑姑的安神汤颇有效验,想请沈姑姑前往拾翠殿请平安脉。
江流春心中暗赞二皇子话说得妥帖。竹苓虽供职于太医院,每日亦要与其他太医一般开方诊脉,却因本朝太医院并无女医官之先例,竹苓便只得屈身司药宫女之位,他人以沈宫人或直名呼之。二皇子尊称竹苓一声沈姑姑,足见惜才与看重。
竹苓认真地福身行礼,眼中有晶莹闪烁,轻声道:“谢德妃娘娘。谢二皇子。”
二皇子道:“母妃说,他日必将为沈姑姑等司药宫女进言。沈姑姑于歧黄之术颇有天资,不可埋没。”
竹苓眸中光彩一闪而过,随即黯然:“只恨未得生作男儿身……”
江流春本想开口劝慰,二皇子已先开口道:“沈姑姑不必妄自菲薄。谁说女子不可有一番作为?只不过差些时机罢了。”
江流春不禁对二皇子这小少年刮目相看。一个古代少年竟有这般见识,着实难得。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温和沉稳,行事周全。看来这德妃娘娘颇会教子。想到此处,江流春不由对德妃多了几分好奇。
江流春带着竹苓跟着二皇子,来到了拾翠殿外。二皇子先去偏殿更衣,江流春二人便在殿前阶下等候。江流春等得无聊,便悄悄往殿内看去。
拾翠殿内,德妃正坐在内殿薰笼旁,用核桃大的绒球儿逗猫。那猫从背后看是“乌云盖雪”的毛色,回头一瞧却是个黑白分明的八字脸,从鼻子到下巴的三角区域雪白一片,十分可爱。
她作势要将绒球儿往左手边扔,实际却虚晃一招,径直往右手边的墙角丢去。猫儿恼了,“喵”了一声,便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向球扑去。
一旁的宫人一壁添香一壁闲话:“娘娘,奴婢方才去司衣司取新制的春衫,正巧听小宫女说,今日梅园里梅花开了,吸引了不少嫔妃宫人前去赏花。”
德妃漫不经心:“今年轮到了哪位?”
宫人掩口笑道:“去年是福嫔穿了件飘逸如仙的轻绡长衫,结果被丽嫔踩了衣角,二人在梅树下摔作一团,还绊倒了陈昭媛。今年李美人长了记性,不折腾衣裳,改把心思花在了发髻上。新创的高髻形如苍劲梅枝,饰以梅花翠钿,又以梅花水梳头,近之梅香清冷入骨,颇具巧思。只可惜今年先开花的梅树低了些,李美人本就高挑,再梳高髻,一个不留神,发髻便挂在了树枝上。那可当真是‘花容失色’——花也失色,容也失色。”
德妃声音有些无奈:“陛下可在?”
宫人眨眨眼:“陛下今日下朝晚了些,到梅园时未赶上欣赏李美人花了三个时辰炮制出来的梅花妆和疏影凌波髻,只瞧见梅枝挂住了李美人的秀发,李美人慌了手脚,叫喊挣扎间划伤了脸不说,还把才开了没半日的梅花打落一地。”
德妃摇头叹息:“竟伤了梅树……只怕这次陛下罚得不轻。思茶,你傍晚时给她送些去疤的药膏过去。”
宫人思茶忙应了,又忍不住道:“如今李美人已贬作李采女了。那梅树一棵一棵都是陛下的心肝宝贝。娘娘早叮嘱过她们,梅花开时莫要去梅园招摇。可她们个个都不听劝,只认定娘娘要挡她们宠冠后宫的道儿。年年折腾年年出丑,还没个消停。谁不知道这阖宫上下加起来都比不上……”
德妃瞥了她一眼:“越发没规矩了。也不怕犯了忌讳。”
思茶自知失言:“奴婢知错。”
德妃道:“闲话不可为外人道。你去瞧瞧,二郎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