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
肖泉点点头。他是知道董大姑在宫内份量的,语气诚惶诚恐:“回董大姑,正是小人。”
董福珍见这孩子老实,眼神干净,疑心便减了不少,只板起脸问道:“当日是你去江家打听的?问的是何人?一五一十道来。若有不实不尽,绝不轻饶。”
肖泉心知兹事体大,先跪着赌咒发了誓,才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
那日傍晚,肖泉在江府门口候了许久,才等到两个丫鬟一前一后出来。走在后面穿粉衣裳的丫鬟瞧着年少些,胸无城府,口内犹自埋怨:“不过是跟去了的那位学了些厨间功夫,小小的年纪,脾气倒比灶火还旺些,动辄打人骂狗的,不得清净。”
肖泉忙赶上去,客客气气地道:“敢问二位姑娘可是江府的内眷?”
走前头的紫衣丫鬟年纪长些,生得白净秀丽,将肖泉打量了一番后,客气而疏离地问道:“有何贵干?”
粉衣丫鬟抢上前去,白了肖泉一眼,道:“芙蓉姐姐,何必理会这娘娘腔小白脸。还不赶紧去给咱们姑娘买桂花头油去。若回来迟了,又该发火了。”
肖泉一听她们言语里谈及“姑娘”,通身打扮又算体面,心知必是近身伺侯的,便耐住性子笑道:“我家主人与你家小姐是旧相识,今日得了好东西,想当作生辰礼送给姑娘。还请二位姑娘告知小姐芳诞,咱们才好选了正日子送去。”
二女面面相觑。粉衣裳的抢着道:“你记好了,姑娘明年五月十九过十三岁生辰。”
那名唤芙蓉的丫鬟立时沉下脸来:“百合!姑娘芳辰怎可说与外头人知道!越发没规矩了!”
百合不服气道:“上次送来那一匣子金珠银器,没直接送到姑娘手里头,姑娘闹了个天翻地覆,一口咬定是没把她放在眼里,倒不如直说了,大家都省事。”
芙蓉沉吟一瞬,无奈地摇摇头,对肖泉道:“我代我家姑娘谢过你家主人。”
董福珍听肖泉讲罢,又好气又好笑,对戴永春道:“这也怪不得他。这孩子只听了这几句只言片语,哪里晓得江家不只一个女儿。陆小公子的心上人,是被他们江家逼走的大姑娘江流春。”
戴永春一愣:“照姑姑的意思,那江家姑娘早就不住在江府了?”
董福珍点点头:“三四月间,那孩子便自己搬到城外去住了,自己还把英娘留下的破酒肆开得风生水起。”
戴永春一拍脑门,懊悔道:“是我疏忽了,上回陛下让我给那姑娘送谢礼,我不知内情,竟把礼送进江府去了,想来,是让冒牌的白捡了便宜。”
董福珍瞥了他一眼:“你也是给陛下办老了事的,竟这般疏忽起来。”
戴永春面露难色:“董大姑,皇室血统不可轻忽。若要说这江姑娘是陛下与去了的梅姑姑所生,总要拿出证据才是。”
董福珍最见不得人说她宝贝徒儿不好,心中顿生不快,却又不知从何辩起。毕竟她自梅含英离宫后便再无她音讯,自己也为避嫌离京多年,实不能斩钉截铁咬定梅含英一世只为一人守情守身。
肖泉在旁道:“董大姑,师父,不如滴血验亲。”
戴永春斥道:“胡说什么!龙体怎可轻易损伤!还不出去守着!”
肖泉自知多嘴,垂头悻悻而去。董福珍心知戴永春是故意将他支走,心中暗赞他心思缜密。
戴永春发愁道:“那小子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只是,仅凭两滴血,实在草率,难以服众?梅姑姑毕竟是嫁过人的,若没个前因后果,实难交代。”
董福珍思忖良久,无奈道:“你明日此时再来,我自有分说。”
送走了戴永春,董福珍自去卧房,唤疏桐为自己更衣。疏桐以为她要去寻江流春,忍不住道:“主人身子才好了些,何必亲自前往,有什么要紧的事,只管吩咐疏桐便是。”
董福珍摇摇头:“那人素来性子古怪,别人去不中用。”
疏桐便明了了,为董福珍卸去周身环佩珠玉,重挽了个寻常圆髻,换了檀香熏过的素衣。二人一同乘马车出城,往城外净明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