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不中用,到底还是一家之主,怎能容梁氏拿自己的老脸往地上踩。”
石玉怜被戳穿了,却也并不慌张,不疾不徐地接口:“姑娘的确冰雪聪明。到时梁氏遭了厌弃,我自可过上安生日子。至于姑娘你么,我是不担心的。姑娘一人能把老酒馆和江梅记做大,想必才华本事不亚于当年梅夫人,自能化险为夷,逢凶化吉。”
江流春看着石玉怜精致温柔的脸,有种想揍她的冲动。她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她的棋局里。别人的死活于她而言,都是成事的垫脚石。她深知凭她自己与江流春两人之力也无法与梁令巧抗衡,于是便选择了以江流春做饵,自己坐收渔利。
她算计自己绝非因恨,相助自己也并非因爱。她眼中只有利弊得失,执棋落子不带一丝感情,精密而冷血。
这样的合作伙伴,正如同行的狼,敏锐而谨慎,大胆又无情,能与你并肩而战,亦能食你皮肉,吸你骨血。
江流春只觉得自己在与魔鬼做交易,可是她此刻已无他选。除非,她能把石玉怜的血焐热。
江流春忍不住问道:“你与江家到底有何仇怨?非要把全家都算计进去。”
石玉怜抿嘴一笑:“姑娘说哪里的话?我与姑娘萍水相逢,我与令尊逢场作戏,何来仇怨?不过是各取所需,谁也别碍着谁便是了。”
石玉怜俯下身子,轻轻抚了抚江流春的脸,往她被中塞了一样冰凉的物件,柔声道:“不过,我着实很想瞧瞧姑娘如何破局。想来,必然十分有趣。”
石玉怜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倒出一枚丸药送入紫苏口中:“这是舒筋活血的好药,并无毒性。她上了年纪,总这样直挺挺地绑着,到底是不行的。”
石玉怜起身往门外走去。江流春见她要走,实在有些着急。她这一走,自己便再无帮手,只能任人宰割。她若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如何保住紫苏?
她急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你又何苦这般冷血?
石玉怜并未回头,冷笑道:“我并不曾被他人以‘不忍人之心’相待,又如何以‘不忍人之心’待人?你们或好或歹,或死或生,与我何干?我七岁便被人卖去做瘦马,从小学讨好男人的奴颜婢膝的营生,动辄打骂不休,可有人恻隐于我?我十四岁嫁与富商为妾,做小伏低讨好主家,只求一席安稳之地安身,最终还是被主母寻了由头赶出家门,可有人恻隐于我?”
江流春听她如此说,竟一时沉默。她长于污暗泥沼之中,怎知何为磊落光明。自己与她谈“不忍人之心”,实在有些残忍。
石玉怜往门外走去,漠然道:“我飘零十余年,都不见家人来寻。这世道于我本就无情,我又何须有义?”
江流春听了这话,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强撑起身子叫道:“凤儿!”
石玉怜身影一滞,却并未回头。江流春心中有了些底气:“石双凤!”
石玉怜猛然回过身来:“你怎么会知道我幼年的名字?”
江流春也顾不上许多,干脆豁出去了:“你哥哥一直在找你。十余年过去了,他还记着你手上那块月牙形的烫伤疤痕。”
石玉怜温柔的面具脸终于有了裂痕:“他……他在哪里……”
江流春终于夺回了话语权,徐徐道:“你可还记得石双龙的样子?他跟你面部轮廓很像,柔和又斯文。他为了寻你,十余年四处漂泊,积了一身弱症。对了,他从不吃桂花糕,因为那日……”
石玉怜尖叫着打断了她,情绪有些失控:“你别说了!别说了!”
江流春心中实在鄙夷自己,揭人疮疤到底不是君子所为,但是情势所迫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心一横,接着下猛药:“他弄丢了妹妹,恨得几乎要杀了自己。他带着执念找了许多年,最终,昏倒在京城外五百里的深山中。”
石玉怜几步赶上前来,扣着江流春的肩膀,道:“他在哪?你告诉我!哥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