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串
“你方才何故如此惊讶?”
桂子附耳道:“姑娘,这石二哥的相貌,眉眼与江家的一个人有些神似。”
江流春一愣:“谁?”
桂子道:“老爷新纳的那位石姨奶奶,芳名唤做玉怜,之前是红香楼的。说也是巧,他们眉眼神似,又偏生都姓石,想必是沾亲的。”
江流春问道:“红香楼是……青楼?”
桂子红着脸点点头,压低了声音:“这些不三不四的事本不该说给姑娘听。姑娘可别让嬷嬷知道是我告诉姑娘的。我听府里小厮们说,红香楼的姐儿大多是七八岁上下就被拐子从异乡拐了来做瘦马的,性子温婉又多才艺,极受京中富贵人家青睐。”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流春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说不准石姨娘与马车外这位落草的石二哥真沾亲带故。自己与新来的石姨娘虽没什么交情,且下意识地觉得江家没几个好东西,但是一想到姑娘是小小年纪被拐走的,心中总是有些难过。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江流春被颠得乏了,几人便寻了路边一片树荫凉,坐着歇脚。江流春有意与石双龙攀谈,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朱赤虎这客栈的前因后果来。
石双龙倒也健谈,听其谈吐也是读过书的,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十分有趣。
当年朱赤虎和苟三全几个人都是同乡,田地遭了蝗灾,颗粒无收,又被恶吏盘剥,几人一气之下,决定躲到百里外的牛头山学人落草为寇报复社会,人人纹了一身青龙白虎,言谈粗横,气势十足。
可惜,性格决定命运。朱赤虎几人毕竟都是本性忠厚良善之人,哪里真做得出打家劫舍的勾当。不仅没开张,还在某月黑风高夜砸了同行饭碗,成了土匪行业的耻辱。
那天他们蹲守在山路边的时候,正好巧遇另一伙土匪打劫一个独行的老者。见义勇为好村民朱赤虎怎看得惯一群壮汉恃强凌弱,头脑一热,便带着兄弟们抄家伙打了一架,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
从此,朱赤虎土匪团伙的职业生涯正式结束,没过几日就被牛头山的另外两伙土匪合力赶出了山,理由是扰乱行业秩序。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那位被救的老者体弱多病,无儿无女,独自经营着一家老客栈,经此一吓沉疴日固,临终前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把客栈留给了朱赤虎。于是,毫无业绩的土匪头子朱赤虎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客栈老板。
江流春等人听得忍俊不禁。万万没想到,“朱赤虎落草记”居然是一出喜剧。
石双龙道:“所以江姑娘,你不必怕我们。客栈里的兄弟们,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江流春道:“石二哥,听你口音并不像北方人。你与朱大哥是如何相识的?”
石双龙叹了口气,道:“我家住淮扬,父母早亡,只我与小妹二人相依为命。小妹小我十岁,生得聪明可爱,如雪团儿一般讨喜。怎料她七岁时,我出门买米,回来时才知小妹被个外乡人用一块桂花糕拐走了。我为寻找小妹踪迹,一路北上,寻了十余年仍无音讯,心灰意冷又染了时疾,被路过的大虎哥救回了山寨,便从此安顿下来。”
江流春问道:“令妹可有小名?我在京城有些朋友,或许能帮着查访一番。”
石双龙连连道谢,又道:“小妹大名双凤,小名就叫凤儿,如今该有二十岁了。她右手腕上有块月牙状的疤痕,是小时被炉沿烫的。”
江流春道:“待我回到京城,必为你留心。”
众人歇息过后,便登车往京郊而去。傍晚时分方到了梅园。桂子上前叩门,竟无人相应。
桂子疑惑道:“太阳都落山了,紫苏嬷嬷往哪里去了?她平日傍晚都不出门的。”
江流春并未放在心上,道:“说不准嬷嬷独居寂寞,去附近找人打麻将还没回来呢。咱们先去江梅记看看吧。”
桂子点点头。佟步光忽然想起一事,吞吞吐吐地道:“姑娘,华灼灼她……一直在店里。”
江流春神色一凛:“我只怕她不在!我正要问问,她来江梅记,到底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