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瓜
在不智。
咦,他们刚才说什么来着?点了全羊宴?
江流春计上心来,招手叫来那跑堂,低声道:“你们店里可有西瓜?”
那跑堂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有!南边才下来的新鲜西瓜,今日刚运至店里,在地窖里冰着。姑娘好口福!只是这价格嘛,一颗要一两银子。”
江流春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两?”
跑堂殷勤解释:“姑娘,这可是今年下来的头茬西瓜,自然要比往日贵些,可不是谁都能有口福赶上的。”
江流春咬咬牙,强挤出无邪的笑容,道:“行,你给我来一颗,切得精致好看些,送到那英俊公子桌上去。对了,切不可说是我送的。我倾慕黄公子已久,一直羞于启齿,故想借这西瓜聊表寸心。我只要瞧着他吃了,心中便欢喜了。”
江流春说完这一篇装腔作势的话,心中已被自己恶心出酸水来。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跑堂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黄家那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败家混蛋儿子,竟然有小姑娘芳心暗许?
他不由看向江流春。这小姑娘瞧着双目清明,并不像是睁眼的瞎子啊?
他好想抓着面前这有钱无脑的小姑娘大喊一句:“姑娘你中意我可好?我赵铁锤保证不嫖不赌一心一意三从四德好生做你家赘婿”。
江流春见那跑堂发呆,心里着急,便将荷包里的碎银尽数倒于桌上,道:“你可是怕本姑娘没钱付账?”
赵铁锤忙讨好地笑道:“没有没有,姑娘这些银钱管够。小的这就去给姑娘找零。”
江流春装作财大气粗状,道:“不必了,多的都赏你打酒吃。你去给我把这几个菜装起来,我要带走。”
赵铁锤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不是挺有钱的,怎么还要这几个剩菜?
不过他也未多问,只拿了四个大盖碗,将四个菜分别装了,放入提盒,又约定了明日前将提盒送还,便自去厨房准备西瓜了。黄家少爷手头向来大方,这西瓜送过去,说不准他还能给自己些赏钱。
江流春拿了提盒,却并未往江家酒馆去,而是闪身躲在宝味居窗外树影阴翳之下,静观内里动静。
赵铁锤美滋滋地用水精盘端了切好的西瓜,对黄少爷道:“这是咱们孝敬小爷的上好西瓜,给您去去火气。”
那黄少爷洋洋自得,伸手拿了一块,示威一般地对段仁良晃了晃,道:“你瞧瞧,你手下的猴儿崽子都比你这老东西懂事些。”
他一口咬下,溅了满脸汁水,吃相极是不雅。他瘦猴一般的小胳膊一挥,对随从道:“这西瓜好得很,又甜又冰,很是解腻,小爷赏你们尝尝。”
江流春看着这些恶人狼吞虎咽,不由掩口偷笑。让你吃完羊肉再配西瓜,这寒凉与温热在腹中“金风玉露一相逢”,有你好受的。
一盘冰镇西瓜没多久便被分食干净。黄少爷酒足饭饱,底气更足,见那舞姬仍无服软的意思,便一巴掌拍在桌上,正要说几句狠话震慑那妞儿一番,忽觉胸口一阵恶心,竟将腹中所食倾数呕出,秽不可闻,惨不忍睹。
他正要叫随从搀扶,却见他们或捂腹呼痛,或呕吐不止,竟无一个能直起腰的。场面一片混乱。
江流春看得解气,正要“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却感觉宝味居内有一道目光隔窗投向自己。
她心虚地看过去。竟是那舞姬。那舞姬以纱障面,看不见神情,江流春却从她眼中读出些感激的笑意。
江流春趁着夜色一溜烟跑了,并不知她走后,黄少爷府上的家丁把宝味居砸了个稀烂,黄恶少等人回去后上吐下泻了整整一日,大伤元气。
待人去尽了,段仁良关了店门盘点起损失来,实在是心疼得欲哭无泪。十两银子一桌的全羊宴分文未收到不说,还赔上了无数被砸坏的杯盘碗盏、桌椅板凳。
他恨不得打死赵铁锤:“你这蠢货,好端端的作死送哪门子大西瓜!”
赵铁锤一脸委屈:“哪里是我的主意,明明是有个姑娘掏了不少银子,说心仪那姓黄的,要送西瓜讨好他。”
段仁良一拍桌子,怒道:“胡扯!你倒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模样?”
赵铁锤苦思冥想:“个子不大,十三四岁年纪,还有……呃……又漂亮又有钱!”
段仁良一个杯子砸过去,吼道:“放你娘的屁!又漂亮又有钱的姑娘,怎么会看上黄家那个病痨鬼一样的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