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套路第一式：学会示弱

日影浸染着层层叠叠的云彩，漫漫飞卷的白云朦胧而柔和。早上下过短暂的细雨，因此高专的屋瓦上都浮漾着湿湿的流光，伴随着光线的折射闪烁微明的亮泽。

五条悟的速度很快，才第二天就把做手脚的人以及背后的势力查了个底朝天。事情同时牵涉到他们两个人，乙骨和御八风刚刚被临时叫去商量后续事宜，耽搁了一段时间。因此等回到教室时，其他同学们早就去训练场了，只留这两个迟到的。

能透露给学生的处理结果是，他们重新换了个辅助监督。

乙骨和御八风走在去训练场的路上，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多巴胺和去甲肾上腺素沉淀了一整个晚上后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突然不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追求者与被追求者都有些无所适从，这也是幸奈一整个早上都没和他对视过的原因。

“……果然是她啊。”

乙骨首先打破了寂静，语气微沉。

御八风嗯了一声，惜字如金。

“幸奈你……会不会觉得我和小林小姐说的一样呢？”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是不是很糟糕？”

虽说被人拿非术师的女儿当作人质胁迫，但做了就是做了。因为擅自更改安排表，小林优原本得到的处罚颇重，然而，得益于乙骨忧太这个受害者当事人的求情，最终还是确保了她能够独自养家养育女儿的经济来源，在处罚结束后可以调离岗位，做个文职。

但偏偏就是这个帮凶对乙骨忧太说：“你太心慈手软了。”

她说的确实没错。

乙骨忧太虽然足够强大，可他从未从战斗中获得什么满足感。若敌人并非罪无可恕的恶人和咒灵，他甚至很少下杀手。

幸奈原本倒是不以为意，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但乙骨显然已经不止在说这次的事，听到他开始怀疑自己，她总算略带点不满地开口。

“仁慈也是你本心的一部分，我、”

她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仍然没有抬头看他，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面上尚未干透的水渍，因此也没有发觉纯良的少年表情带着一种心虚的窘迫。

“大家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不要听其他的人乱说教，他们懂什么特级的事啊。”

是的，虽然特级的判定基准是远超一级的[异常]，但乙骨的实力与潜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重回特级是迟早的事。若不是如此，他的求情也不可能那么有份量。

少年又一次抓错重点，很显然他敏锐地察觉了那句话中的停顿。若是以前只会装作不知，但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就从来不会优柔寡断。

“[大家]，”他轻缓地咬住了重音，复述了一遍这个词，“包括幸奈吗？”

也因此，还没有完全转变心态，意识不到攻守转换的幸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微微张大眼睛，下意识地飞快扫了忧太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前方。顿了几秒，少女轻轻地揭过这个话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谁知道呢。”

慌张过后便是狐疑——重点跑这么偏，看起来完全不像在沮丧的样子。幸奈其实并不觉得眼前这家伙会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他的确喜欢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但与此同时也会背负着这些责任更加努力前进。

与此同时，乙骨忧太也后知后觉感到不妙，熊猫那个[故意卖惨来解除尴尬]的提议实施起来对他来说难度实在过高——虽然他确实认为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勉强算是实话，但从来就没有因此动摇过。

因此，罪恶感死死萦绕在良心上，不许他继续装下去。

因为他的沉默不语，幸奈总算偏过头对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她认真地看了乙骨一眼，绿眸明亮且锐利，重新转回了原本的话题。

“你自己清楚的吧？这样做并非出于普世的价值观，而是个人意志的一种体现。与其说是软弱，不如说是自我才对。正是因为你够强够坚定，才有资格做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有资格把所有的属于你不属于你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而且，你有着足够的理性，并不是那种完全认死理的人。真的需要的情况下，出手也丝毫不会犹豫。”

她柔和了神色，突然踮起脚贴近乙骨的耳畔，有些坏心眼地落下了最后一句话：“我觉得，这样的人很耀眼呢。”

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垂上，一触即离，只留下和昨天相似的、洗发水的甜香。幸奈好整以暇地看着绯色迅速地从乙骨忧太的耳根蔓延到脖颈。他伸手按住耳朵，鸦黑的睫毛微颤，在挺直的鼻梁上留下一片阴影。用意志力勉强稳住心情，少年想要继续开口，但还是演不下去，自暴自弃地捂住了泛红的脸。

幸奈环着手静静地看着他，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心里面有些新奇。

——男孩子学坏是这么快的吗？

她觉得这种在乙骨忧太身上难得一见的、花在自己身上的小心思很有趣。直到现在，她才对于[这家伙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