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慕温在书房里想了一夜，还是决定咽下了这口气，是的，在家族利益面前，林慕温选择了沉默，秦慧茜……虽然比起联姻的苏玉芙，林慕温是爱着她的，但还不是那个“万不得已”。于是，林慕温对外宣称秦慧茜是得了急病病死的，秦慧茜的家人这才听闻女儿死讯哭天抢地的来奔丧，却没有一个人去怀疑林慕温的说法。毕竟他们去的时候灵堂里点了很多祭拜用的香来掩盖腐臭，棺材底下放了很多冰块减缓尸体的腐烂，也请了僧人到场做了大法事，丧礼看上去很隆重，没有一丝端倪，更没有让秦家人觉得哪里委屈了秦慧茜，反而感念林家对秦慧茜好，姑爷是个好人。秦家自始至终都没有去多想，只当自己女儿福薄，享受不起大户人家的福，才折了命。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林慕温也确实没亏待了秦慧茜的家人，之后也一直把秦家照顾得很好，那处宅院倒是在秦慧茜出殡后封了起来，后来也干脆给了秦家的后辈继承了。

苏玉芙听说秦慧茜被林慕温安葬了，并没有来她面前捅破，松了口气的同时，想想也是，凭林家和苏家的关系，就算林慕温知道了事情跟她有关，又哪值得林慕温为了个戏子跟她闹翻。苏玉芙轻哼一声，更加心安理得的放松下来继续享受少奶奶的富有生活，不再把这件事放心上。

只是时间飞逝，林家越来越兴盛，苏家反而一年不如一年，本来平等的联姻关系，变成了苏家依附着林家过活。因此，苏玉芙也没了年轻时候的嚣张跋扈，逐渐变得隐忍小心，她害怕林慕温跟她离婚，自己生活没有保障，苏家也会跟着彻底完蛋。林慕温也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姨太太更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抬，看着满屋子的姨太太，苏玉芙气得心口疼，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也不敢找这些姨太太的麻烦。因为这些姨太太不论哪个在她这里受了丁点委屈，去林慕温那里一哭一撒娇，林慕温都会来她这里好一通发作，不是把她禁足就是让她去祠堂跪着，那里面，还放了秦慧茜的牌位，多么可笑，一个戏子而已，连主家的门都没进过，死后不但埋进祖坟，连牌位都被请进了林氏祠堂，受林家世代供奉。苏玉芙也曾经反驳过，说秦慧茜不配入祠堂，而林慕温听后也只是冷淡的说了一句“她既然敬了你正室茶，就是我林家名正言顺进门的姨太太，死后进祠堂也是理所当然。”苏玉芙当时心里一慌，原来林慕温早就知道，甚至连当时发生的事都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却一直没说，只是暗暗的记着这一笔。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每次罚跪，林慕温总是让她跪在秦慧茜的牌位前，让她不敢抬头。她总觉得每次抬头看见秦慧茜的牌位，都会想起秦慧茜死时那可怖的场景，甚至觉得秦慧茜就在她旁边凄惨阴冷的看着她，每次回去都要做好久的噩梦，弄得她精神恍惚，甚至一惊一乍的不得安宁。于是苏玉芙学乖了，尽量避免跟那些姨太太发生矛盾，毕竟不是封建年代了，姨太太们不像古时候的小妾一样没地位，谁越得宠权利也就越大，越是富贵。最后掌家权也给了林慕温身边最得宠的姨太太，她这个正室反而形同虚设，林家的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想怎么欺负都行，只要不是太过分，林慕温一般都不过问。一开始苏玉芙觉得命运不公，抱怨这抱怨那的，直到后来过了很久很久她才醒悟过来，林慕温这是报复她呢，为他那个被苏玉芙折磨致死的爱人报仇呢！她不是眼里容不得沙子吗？他就抬了十四房姨太太在她面前晃悠，她不是嚣张跋扈吗？他就让她受尽欺辱。

直到年华老去，时代更替，林慕温七十多岁时寿终正寝，那掌家的姨太太也因悲伤过度跟着去了。可苏玉芙却顽强的还活着，她一生无儿无女，林家被那掌家的姨太太儿子继承了去，但那小子也没什么本事，父母相继去了没人给他撑腰，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亲戚他对付不了。于是把苏玉芙这个林家正室请了出来，帮他镇住场面，还喊她母亲，像供祖宗一样供着。好日子又来了，苏玉芙睡着都快要笑醒了。

可有一天，她却是被惊醒的，时隔这几十年，苏玉芙不知道怎么的又梦到了秦慧茜，那凄厉的惨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外面雷鸣电闪，房里漆黑一片，她唤着丫鬟进来开灯奉茶，丫鬟一瘸一拐走路慢吞吞的进来把灯打开，倒了茶却跪下来递到她面前，低着头看不清脸，脆生生的说了一句：“太太喝茶。”苏玉芙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早就不兴跪着给主人奉茶那一套了，更何况现在家里人都尊称她老太太，难道是新来的小丫鬟没见过世面害怕她？“新来的？抬起头来我看看。”苏玉芙漫不经心的用手帕擦着额头上刚被噩梦吓出来的细汗，一边伸手去接茶盏。正好这时小丫鬟缓缓抬起头来，苏玉芙看清小丫鬟的脸后惊恐得愣在了原地，浑身汗毛倒立，手颤巍巍的停在半空。

“秦……秦秦慧茜……？！！”苏玉芙失声尖叫道。小丫鬟的脸赫然就是秦慧茜的，面容苍白，眼球里只有眼白，挂着诡异的笑容向她敬着茶“太……太，喝茶。”秦慧茜的声音不似刚才，变得嘶哑难听，还夹杂着“嗬嗬”的嗓音，像是被水呛着一样的说不全话“太太……喝，茶。”秦慧茜还是重复说着这句话。苏玉芙想起当年喊人押着秦慧茜给自己敬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