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术

二人落座，袁术小少爷倒是没怎么行动，反倒是孟阿妱一刻没停过。这家铺子除了甘甜的蜜水，还卖些可口的小点心，乳白色的糯米团子，放在嘴里是淡淡的醇香，再喝上一口蜜水，不仅解腻还令人欲罢不能。在美味面前，孟阿妱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吃的。

坐在她身旁的袁术微微蹙眉，语气不善：“袁绍那个人，这是从没让你吃饱过？”

孟阿妱正想反驳，没想到一张嘴就被噎了一口。急得面红耳赤的模样让袁术反倒惊慌起来，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拍她的后背，然而力度不大，对孟阿妱而言几乎是杯水车薪。最后还是她自己给自己猛灌一大口水才顺下去。

孟阿妱粗鲁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多谢少爷关心。”

“你、你小心点！笨死了！”袁术脸色不佳，他向来不爱伺候别人的，尤其是对下人，刚刚算是破了个例。

选择性无视掉这位大少爷的挖苦，孟阿妱直接将她想说的话说出来：“与主家无关，是我自己太贪吃了。而且这点心好吃着呢。”说话间，她又向嘴里丢进一枚团子。

袁术一副全然没有兴趣的模样，在孟阿妱看来他似乎满脸都写着不服。索性直接将面前盛点心的陶盘推了过去，满脸讨好：“小公子尝尝嘛，就一个就一个。”

起先袁术还满口推脱不耐，但与孟阿妱充满热情的目光一对视，他便无可奈何地试探着用两指捻起一个团子，动作磨磨蹭蹭地放进了口中。

然后，他眼前一亮。孟阿妱捕捉到了他表情的变化，面上笑意更浓，招呼道：“多吃点多吃点，好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分享才对嘛。”

实话实说，她乐意和袁术待在一起的原因也很简单。袁术与袁绍长相相似，却明显要生动许多。恼怒的、不甘的、得意的……那些鲜活的表情孟阿妱很少能在袁绍的脸上看到，但袁术却会不加掩饰地倾泻而出，某种意义上，孟阿妱这是在借袁术的脸窥探她的主家。

而且机会难得，她也想多打听点事。

“小公子，”看袁术此时心情不错，孟阿妱的身子向前探了探，像极了一个无辜又好奇的稚童，“有一个问题，阿妱不知当问不当问。”

对方手一挥：“想问就问。”

孟阿妱眼睛一眯，满脸堆笑：“那……小公子为什么不喜欢主家呀？”

袁术的表情立马晴转多云，俨然是踩在了他的雷点上。只是看孟阿妱的表情又不好发作，便只好闷闷地哼了一声，干巴巴地说道：“就是不喜欢，怎么了？”

“阿妱听长辈说，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您讨厌主家，总得有个理由吧？”孟阿妱眨巴眨巴眼睛，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委屈，“万一哪一天，您和主家彻底闹翻了，那不得连阿妱都一并讨厌？”

“我才不会讨厌你……”这句话刚脱口而出，却又立马刹住了，袁术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嘴，干脆用手撑住了脑袋，一双盈盈的眼睛看向不知何处。

“……我们这几个孩子里，父亲最喜欢的就是他了。”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孟阿妱也仔细地聆听着，“他聪明，识大体，行事稳重……哎呀，反正就是什么好的都是他的了。”

袁术竟然会称赞他这位哥哥，孟阿妱觉得有些新奇，但却并没有打断，只是做好一个倾听者的本分。

“可是、可是他明明就是个庶子。”

说到“庶子”这个词，袁术的语气明显咬牙切齿了几分。孟阿妱似乎懂了，其实这孩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份身份的尊卑——身为嫡子的他却处处不如那个庶子，对于他而言这恐怕很受打击吧。虽然在孟阿妱看来，这些所谓的血统论本身就挺扯的，不过跟袁术解释这些，恐怕只能算是火上浇油了。

袁术继续说：“反正在你们看来，他袁绍就是未来继承袁家的袁绍，我就是不学无术的袁术。”

原本还轻轻松松的氛围骤然降温，孟阿妱看着袁术的侧脸，像极了受尽委屈却又不甘心轻易倾诉的孩童。他的确没有袁绍那么四平八稳，可这般鲜活的模样，倒令孟阿妱于心不忍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拉了拉袁术的衣袂，又是一副满脸堆笑的模样，道：“小公子这是何必？忘记婢子说的，你也有你的长处呀。”

“光你一人说有什么用。”

“谁说只有我一个人的？”孟阿妱理直气壮，“你看看你的名字，分明也被寄有很大的期望嘛。”

袁术面露疑惑，却已经转过身子，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有了第一次忽悠人的经验，孟阿妱第二回也就轻车熟路了许多，她清了清嗓子，又抬起手用指尖沾了些碗里的蜜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术”字。

“你的名字。术，城中之路也。十、八，加一点，这便是——十面八方，一点就通。”孟阿妱一面比划一面笑着解释道，“君子行于四方，艰险阻难是家常便饭，而有时候最需要仰仗的，便是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