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雪寂
《山雪寂》
樵渔唱晚/文
顾玖月从小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闯祸精,不是搞破坏,就是在搞破坏的路上。
大杂院里经常出现的画面,她妈妈扬着扫把,满地追着她揍,弄得的是鸡飞狗跳,灾难重重。
顾玖月的行事作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服就收拾到服。
跟她差不多年龄的男孩女孩多多少少都怵她,男孩屁颠屁颠唯她是从,女孩像躲瘟神一样避着她。
顾妈常说自己生的不是贴心小棉袄,而是能翻筋斗云的泼猴,别人家的女孩子文文静静,知书达理,那叫一个乖。
不像顾玖月天天不消停,放学回来,只有她一个女娃在院子里翻跟头、折把式,跟男娃打成一片。
顾爸说,怎么地,你还打算以后提刀策马行天下啊,现在是和谐社会,没有机会给你施展。
快上小学,家长就纷纷给自家孩子报兴趣班,琴棋书画,外语奥数,顾爸顾妈也不例外,跟风报了两门。
果不其然,顾玖月第一天就逃课,二老没辙,顾妈就让顾爸押送她过去,不管半路,还是课上,她总能寻到机会溜走,看都看不住。
顾爸顾妈被她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几番交锋,折腾累了。
算了。
凡事强求不得,就依着她的兴趣,报了一个跆拳道班。
听老师说,她功夫学得超快,下手快准狠,班上没有人敢跟她较量,因为她曾打哭了两个小壮汉……
顾爸顾妈担心她练着练着真成了什么暴力分子,又改成古典舞了,在他们看来,反正殊途同归,都是强身健体的。
即使顾玖月成天吊儿郎当,但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是班级倒数,而处在中游。
顾爸顾妈了解自己的女儿,他们早就想开了,没有望女成凤的心愿,只愿她平安长大。
不得不说,顾玖月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升学之路一路绿灯。
考重点高中,掐着尾巴进去的,考大学,国内知名的艺术学院,又顺利考研上岸,最终留校成为了一名舞蹈老师。
顾玖月长了一张跟她土匪头子性格十分不相配的脸,犹如俏丽的水仙,清纯秀美,高中以后就更明显了。
自然追求她的男生不在少数,二十八岁了,她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冥冥之中,她好像在等一个人的出现。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深沉且坚定。
十九岁,顾玖月刚上大二那会儿,遭遇了一场车祸,她伤得不是很重,却足足在医院昏迷了一个月。
醒来后,她就满怀心事地望着窗外发呆,神情尽是哀莫与悲伤。
自此,她彻底变了一个人,忽而沉稳安静下来。
依大家看,她这是大难不死、成熟了的表现,实则她在梦里经历了久久不能缓矣的一生。
她还没来得及去爱他。
作为唯物主义者,她反复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梦,可心里一直在否定这个声音。
那个梦是如此真实、深刻,会不会是前世的记忆。
一个她忘了又拾起的前尘梦……
过了午时,皇帝身边的太监带着侍卫进来宣旨,门锁打开了,宫门大敞,透进来的终于不是一点点的光亮。
在黑暗中待久了,顾玖月觉得有些刺眼,满屋子的潮气难耐,飘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呛人。
已至深冬,她的身上只穿着一身灰墨色的单薄布衣,容颜衰败,身材枯瘦,孤零零地靠在墙壁的一隅,太监见了唏嘘不已。
当年她站在朱雀楼上,一手烈酒一手剑,引得天下英雄竞折腰,那副明丽动人的姿容不知迷倒了这座皇城的多少少年郎,如今早已不复存在。
太监尖声道:“陛下旨意,毒酒赐死。”
顾玖月幽幽地叹了一声:“他终究还是不敢来见我!罢了……”
她站起身,步履艰难地走到太监面前,拿起盛满毒酒的酒盏,不禁哂笑,汲汲营营了一辈子,最终落了个这样的结局。
顾玖月眸光一转,将毒酒泼向旁边的侍卫,兔起鹘落间,她拔出一名侍卫的长刀,手起刀落,侍卫纷纷倒地。
太监跌坐在地,一脸惊惧,怕是忘了她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将门之女,立刻磕头求饶。
顾玖月的嘴角轻牵了下,“这下肯跪我了,晚了!”
冷刃闪过,鲜血溅了一身。
顾玖月提着刀,神挡杀神,势不可挡,一路从冷宫杀到了朱雀楼,脸上挂满了血珠,带着从血管里喷涌出来的温度,让她惨白的面色更加可怖。
她登上了朱雀楼,繁城景色依旧,但物是人非,付诸东流,身后的脚步声杂沓,大波禁军赶至过来。
顾玖月站到城堞上,望向头顶的天空,乌云蔽日,暗沉无光,犹如她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