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2）

想起来了，之所以走上前去，有一部分原因是放着人家在那里继续淋着，总有些过意不去……那明明隔着老远喊一声就算仁至义尽了呀，走过去给对方打伞算怎么回事？这下他一定会被发现了，之后事情会演变成怎样？一个变态偷窥狂跟踪花季少女来到天台意欲图谋不轨？罢了，就这样吧。方乘化决定了，一旦对方态度表示事情要糟，他就掉头逃跑……不过这天台以后是再也上不来了吧……

还没等他伤春悲秋完毕，伞下的少女便发现刚才还在无尽落下的雨戛然而止了，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少女呆呆地望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方乘化，两人的目光短暂碰撞在一起，随即各自移开。

也许是发现对方身上同样穿着校服，便相信反正在学校也不会真有谁会做坏事，少女换了个姿势继续自闭：臀部直接着地，抱膝而坐，头深深地埋入怀中，仿佛要将整个满载恶意的世界与自己隔离开来。未免也太迟钝了一点，以为捂起耳朵就不会有悲伤。

本来已经准备好落跑的方乘化却走不动路了。

倒不是因为那少女太好看了。虽然刚才抬头的那几秒里，他露出的面容的确说得上清秀可爱，但即便是被伤了心没多久的他，也不至于随便偶遇个美女就移情别恋。所以说，真相是……

他认得她。

尽管他对方乘化完全没有印象，方乘化却已注意到她很久了。

她叫素羽心，一个从小到大无数次被吐槽“起得像玛丽苏文学女主一样”的名字。

素羽心有男朋友，复姓西门，单名“伪装”的“装”。他们的恋情在年级里很出名，被中考压力大到无聊的初三学生们戏称“神仙眷侣”，原因不外乎俊男美女赏心悦目。

不怎么八卦的方乘化对他们的事很了解，只是因为素羽心有个起名风格如出一辙的好闺蜜。

江缘际。

那是方程化喜欢的人，也是今天差点让他产生想死的心的人。

江、素、西门三人在一个班，方乘化在他们隔壁。

曾经还是初二，下课的时候，走廊上总少不了闲人出没，有人聊天，也有人像方乘化那样单纯只为了看风景。

看风景所需要的只是眼睛而已，但即便注意力集中于视觉，一个人的听觉也并不会封闭。特别是在这样近的距离，言语的声音可以被风便捷地带去旅行，从而悄悄进入一个人的心。渐渐地，几个聊天的人成了旁边一个无聊闲人的风景。

无聊闲人是总受不了下课时教室里喧闹气氛的方乘化，他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经常毫无理由地朝远不远处某叽叽喳喳的三人组多看几眼，这让他感到一种带有惊恐的困惑，似乎自己内心的安定被不明身份的敌人入侵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为了弄清“敌人”是谁，有那么一小段时间，他下课也不往走廊跑了，整天龟缩在座位上假装学习，实则拷问自己的心灵，乃至对真相毫不知情的班主任老师还为他的变化小小感动了一阵，心想“下课铃响后一秒都不肯多学的那个谁终于知道中考不远时间紧迫了”。

一个星期后，老师不再感动，因为方程化结束了自己的闭关。他得出的结论对其本人来说是不妙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对谁产生过（恋爱那种）好感的他，这次大概确实是对某人动心了。用初一时《道德与法治》上的话说，这是他的“青春期心理萌动”，迟来了，但好歹到了。

让方乘化心绪不宁的江缘际，是某吵闹三人组的成员。另外两人自然是素羽心和西门装，当时已是甜蜜的小情侣。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江缘际从定义上看，是“夹在情侣之间发出不和谐光亮的人”，俗称灯泡，可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三人的相处状态反而和谐得过了头。只能说或者素羽心及西门装对彼此都没什么占有欲，或者江缘际实在是个有办法的人，又或者……谁知道呢？

但不管怎么做到的，这三人组的存在时间已超过一年了，比法国投降所花的时间都长的多。能当这么久灯泡而不尴尬得退出，除非灯泡本人像藤原千花一样天然呆，否则一定是意有所指。也就是说，江缘际喜欢西门装，想通过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武装夺取政权――即先挖墙角再策划分手最后横刀夺爱。

从同学们的说法和自己的思考中，方乘化判断出江缘际的情况属于后者。这个判断在他好不容易旁敲侧击地打听到三人的名字和关系后就做出了。让他又是难过又是欣慰了好一段时间。难过的是自己喜欢的她正喜欢着别人，欣慰的是她喜欢的他也喜欢着别人。而且同样是传达不到的爱恋，对方的革命形式似乎比自己这边还要严峻些，情侣之间要断键还是耗能不少的，特别是在没催化剂的情况下。

判断他是后者的证据有两个：首先，江缘际属于那种智慧型的女生，气质清雅，看上去就很聪明的样子，和传统的天然呆形象差别略有些大。其次，三人组在喧哗与骚动的时候，有70%的对话发生在她和西门装之间，而作为正宫的素羽心只是微笑着在一旁看着自己男朋友和闺蜜聊天。是为了表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