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勿忘（上）

“阿七！阿七！”

名为阿七的少年听见了同伴的呼唤，但他并不想睁开眼睛，他真的太饿了。

三年前，他和一众血气方刚的同伴被应征入伍，随军这几年，没有他想象的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相反只是随波逐流，被皇室各方势力当作棋子，不，他连作为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被这一个党派的将军，那一个政见的王子指挥着，打一些他也不知道为何要打的仗。

“阿七！阿七！”

小桑又在叫他了，他紧紧闭着眼睛，想等小桑放弃后继续睡过去。

阿七的同乡在这三年的颠沛流离中死的死，散的散，唯独剩下小桑，只比他小一岁，性格软弱，十分依赖他。今年他们运气太差，上头的将军跟着越王李贞起兵谋反，如今被女皇的军队打的连连溃败，一直溃逃到汝阳城，阿七倒不怪他，这世上大家都身不由己，活的不容易。

但现在的情况确实太糟了，连年瘟疫，又逢大旱，汝阳城禁不住封城，粮食很快就耗尽了，听说城中已经开始易子而食，这样下去不被城外的军队破城杀死，大家也要饿死在这了，班将军昨夜将幼子烹汤，含泪分给士兵，那眼泪太过悲壮，没人敢去喝那碗肉汤，也没人再提投降之事。

“阿七！阿七！”

小桑仍是契而不舍的摇晃着他，阿七终于放弃装睡，睁开眼睛。

映入阿七眼睛的，是小桑灿烂的笑脸，明明是面黄肌瘦的可怜，却流露出天真的狂喜。

“小桑？”阿七不由疑惑道。

“阿七，你看这是什么？”小桑偷偷摸摸，从怀中掏出两个白面馒头。

阿七眼睛一亮，抢过一个狼吞虎咽起来，小桑不声不响，把另一个也塞到他手中：“慢慢吃，别噎着。”

阿七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又接过小桑的水囊喝了几口，才如梦初醒般不好意思起来：“哪儿来的？小桑你吃了没有？”

小桑点点头，仍旧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吃了，饿了还有！”

“嗯？什么意思？军里发的？”阿七抬头去张望临近的岗哨，那哨兵一如既往立在三丈之外。

“嘘！不是，别声张，”小桑赶忙捂住他的嘴，小声说道：“我遇见一只神通广大的黑猫，它说取我一只手，换咱俩三日干粮。”

阿七听得愣愣的：这叫什么梦话。

小桑见他不信，苦涩的笑笑，伸出左臂给阿七看，他的左手被黑猫取走，只留下光秃秃的手腕。

阿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把抓住小桑的手腕看了又看，那左手今早还在，怎么现在就不见了，甚至连个伤疤都没有！

他狠狠的掐自己一把，真疼，怎么会不是做梦呢？

“命都要没了，少一只手算什么。”小桑笑了笑，安慰阿七道。

“早知道是你拿手换的，我死也不吃。”阿七抹着眼泪，哽咽说道。

“我知道。”小桑用仅剩的右手拍拍他的肩膀，豁达的说：“你人太好了。”

不，小桑，你才是个好人，你用一只手换你我二人三天的粮。换作是我这样自私的人，也许只会想到为我自己多换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