鸱鸮
刘彻和霍去病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是刘闳,他比刘据小两岁,生得团粉可爱,穿一身鸦青色曲裾袍,迈着步伐朝二人的方向走来。
刘闳走到他身前一丈远的地方站定,先规矩地行了拜礼,“拜见父亲。”
刘彻看到刘闳,方才阴鸷的神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眼中流露出慈爱,“平身。”
刘闳这才自己站了起来。
“见过二殿下。”霍去病朝刘闳拱手一礼。
刘闳朝他一笑,虚抬起手,“君侯不必多礼。”
刘彻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语气柔和,“闳儿怎么来了?”
刘闳走到刘彻身前,抬头看向他,“闳儿新近学了首诗,不解其意,故来请教父亲。”
刘彻牵着他的手,又细细打量他一遍,挑眉道:“是长高了些,学了甚么诗?”
“回父亲的话,是诗中那首鸱鸮,‘鸱鸮鸱鸮,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鬻子之闵斯。’诗中的母鸟为何不与鸱鸮拼命,子已被取,却依旧哀求无悔我室?”刘闳一脸天真询问刘彻。
听完刘闳的话,刘彻问:“先生怎么与你解释的?”
“先生说,母鸟明年还会有子,只有保住命和家室,或许明年还有机会。”
“你又为何不信?”
刘据一年前也学到了这一篇,他当时为母鸟的坚韧不屈,流下了眼泪。
刘闳童真的眸中,显露出一丝狠劲,“儿觉得就该与那鸱鸮全力抗衡,它既取我子,我绝不让它好过。”
“好,不愧是我儿。此诗在于你如何理解,这样的理解不是错的。”刘彻大笑,刘闳不解诗中含义,此番言语虽童稚,但不失刚烈。
“可先生却说我是错的。”刘闳垂下眼帘。
“你信阿翁还是信先生?”刘彻笑着问他。
“我信阿翁。”刘闳坚定眼神看向父亲,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极像他的母亲。
刘彻看着他,忽而想起王夫人,“你母亲如何了?”
刘闳撅着嘴,小小的脸上露出不开心的表情,“阿母整日就对着那张帕子发愣,都不与我说话。父亲,阿母怎的了?”
霍去病在边上看着刘闳和今上的互动,心中划过一丝异样。
刘闳素来比刘据更能讨今上欢心,今日的鸱鸮,应当是王夫人特意安排的。
鸱鸮取子,母鸟势弱。
表明她如今的处境,正如那被即将被取子又无能为力护住幼子的母鸟,上有凶恶的鸱鸮盘桓,虎视眈眈,下有柔弱幼子嗷嗷待哺。
她已然身处绝境,却依旧不放过任何一丝反扑的机会。
陛下怎能不懂呢?
可陛下不让他查,或许便是放弃了她。
刘彻揉揉刘闳的肩膀,“你阿母是病了,这几日你多陪陪她。”
刘闳得了父亲的承诺,郑重点头,“那父亲何时来漪澜殿瞧我们?”
“近来我事多,待事情忙完,便去看你们。”
“父亲可不许骗闳儿。”刘闳拉着父亲的手指晃了晃,一脸期待,“父亲下次来,我定会背出更多的诗了。”
宫人牵着刘闳离开,刘彻看着幼子的背影,目光异常柔和。
待刘闳转过拐角处,刘彻转头,看到霍去病微微带笑的神情。
“陛下何故这样看我?”霍去病笑问。
“你若是那诗中母鸟,会否拼死反抗?”刘彻缓缓踱步。
“不会。两者力量悬殊,若是臣,臣会跟在鸱鸮身后,在其放松警惕时给予致命一击;或者,它既取我子,我亦取它子。”
刘彻微微一笑,这便是他看中霍去病的原因,他是个极懂得判断形势随机应变的人,“你觉得小月氏公主如何?”
霍去病有些意外今上会问起他对阿娜妮的感觉,想是前几日二人在沧池亭榭见面之事已经传到他耳朵里,道:“月氏公主姿容绝顶,有天人之姿。”
“她到长安一年了,近来才有动作,你觉得此人是敌是友?”刘彻已经知道阿娜妮暴露匈奴汉军内线之事。
“非敌非友,或许因河西之事能短暂成为合作关系。然此人野心勃勃,小月氏背后又有匈奴压迫,难保不会被其反咬一口,恐怕难以成为一个好的盟友。”阿娜妮那双蓝色眸子中蕴含着的野心,或许才是最不可控的。
“看来你很了解她?”刘彻眼神里多了一丝质询和玩味。
霍去病微怔,即刻摇头否认,“臣不过随口一说。”
刘彻眼中那抹玩味不曾消散,“回去罢。”
“陛下,臣还有一问。”
刘彻知道他要问什么,往后摆摆手,朗声道:“朕选择不回答。”
分散在四周打扇的宫人过来迎他往殿内去。刘彻知道霍去病的性子,这小子肯定会查的,事关他的亲人,他总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