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问
梦魇是堕入了自身困境,我该如何突破自身困境?”
李少君瞥了她一眼,眉心紧拧,“老夫我也是道听途说……”
话音未落,殷陈自袖中排出的匕首已经抵上了他的脖颈,“少君可要当心,我的匕首可辨不清对错。”
李少君开了院门,让她进入院中。
李少君终身未娶妻,大半生都在蹭吃蹭喝,也曾住过王公贵族府,也曾见过今上和皇后,靠着这一张巧嘴,生活过得也算滋润。
如今却被一个小姑子轻易拿捏住了,心中郁闷至极。
殷陈踏进院中,见这屋子虽不大,但该有的一样不落,器具是样样精美。
李少君引她到屋中,给她倒了碗水。
殷陈盯着那碗水,忽然道:“该不会还想像上次一样,在水中放什么东西?”
“姑子一双慧眼,我怎会瞒得过你?”李少君悻悻甩了一把汗,坐到对面。
殷陈显然不信,上次在东市长街的算卦摊前,她知道李少君给自己倒的水中加了东西。
她与他是初次相识,他便想害她,想来定是有人指使。
殷陈眯了眯眼,将碗推到他面前,“既无毒,你便喝下第一口。”
语气不容置喙。
李少君看着陶碗中那清亮的液体,勾起一丝讨好笑容:“姑子今日要问甚?少君我分文不取,知无不答。”
手指笃笃敲在案上,她忽然意识到这竟是霍去病的习惯,她立刻抬起手,五指指尖相互摩挲了下,将手搁到腿上。
“你听命于何人?”殷陈也不兜圈子,微微前倾身子,目光锐利,看向李少君。
李少君觉得她这个姿势很像是蓄势待发的虎,他动动手指想拿起水碗喝一口水,最终看了看那水碗,不自觉吞咽口水,“那个将你送入狱的人。”
“那人是谁?”殷陈眯了眯眼眶,盯着李少君的眉间,继续问道。
李少君喉咙愈加干渴,他回避着殷陈的目光,欲言又止。
“这样罢。我换个方式问你,你只需点头或摇头即可,这个人可是个女子?”
李少君点头。
殷陈目光暗了暗,“她姓王吗?”
李少君拧眉,片刻之后,摇头。
“她姓陈吗?”殷陈放在腿上的手紧捏成拳。
李少君沉默许久,点头。
“你凭何认出我的身份的?”
李少君这回不再说话了,他若敢透露一个字,今夜便会死无全尸。
眼前这个姑子虽凶悍,但他看得出,她不会杀了自己。
殷陈松懈了身子,慢慢退回原位,李少君这个表现,她便知道他的命此刻捏在陈阿娇手中。
“你既是她的人,又为何要进宫面圣?不怕被今上发觉吗?”
“我进宫自有自己的打算。”
“事关皇后?”
李少君又不说话了。
殷陈耐心等着他组织语言,手搭在案上,又不自觉地开始敲击案面。
“是。但事实却离姑子所想却很远,姑子现在抽身离去还来得及,远离长安,你会才会长安一生。”李少君意味深长道。
殷陈嘁了一声,手指动作微顿,“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怎么想的?还是,你们故意引导我这样想的?你们既陷我入狱,我为何要信你们?”
李少君被她这三问噎了一下,悠悠道:“姑子既执着于此,老夫我也不多费口舌了。”
“上次你所说的那个破梦之法,我不太明白。”殷陈转了转匕首,刀尖在案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缓慢的,如磨牙一般的声音响起。
李少君看着她手中那把闪着光的匕首,长叹一口气,“姑子内心的愤怒尚未平息,所以才会困在梦境中。”
“近来,有一个陌生少年入了我的梦中,他说是我唤他入梦。”
李少君拧了拧眉,“此人对你可有影响?”
“有,他于梦中对我造成的伤害,会反映到现实中。”殷陈张开右手,手心中两道伤疤。
李少君挺了挺背脊,斩钉截铁道:“不可能,梦中之事,怎可能会带到现实中?或是你无意识时,旁人对你的伤害,或是,你无意识时对自我进行的伤害。这两个都更有可能。”
殷陈盯着手心的伤痕,许久之后,手指不住颤动,才道:“是吗?”
“姑子若要破梦,须得抚平心中仇恨,否则将永困梦中。”李少君想了想,声音又变得如烟雾般缥缈。
匕首收入鞘中,殷陈起身离开,走到门槛处,她回头看李少君,“我心中怒火,永不会平息。”
李少君看着案面上被她刻出的深痕。
那些刻痕组成了一个“陈”字。
李少君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端起水碗饮了一口,“老夫是没法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