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怒
殷陈终于看清霍去病的脸,她猛烈的心跳慢慢平缓下来,“郎君也不遑多让。”
霍去病抬步往前,“走罢,快要宵禁了。”
边上的人立刻将他的踏云牵过来。
殷陈料想他应当会打马回去,她看着空无一人的市间,快步跟过去。
长安宵禁极严,若被抓住,定不好脱身。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夹杂着二人脚步,响彻长街。
殷陈见他迟迟不上马,“郎君怎不策马回去?”
“扰民。”他淡淡答道。
“方才见平阳侯同郎君一起,他回去了吗?”殷陈又问。
“嗯。”
殷陈垂眸看着荷花,抬手扯下一片花瓣,放入口中。
霍去病乜她一眼。
殷陈将花递过去,“郎君也要吗?”
“你为何甚么都吃?”霍去病看着她唇瓣上的花。
“也不是甚都吃的。”殷陈闻言反驳,“况且荷花瓣本就可以吃的,真的,郎君要不要尝尝。”
那花又递到眼前,他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将那荷花拨开。
“不吃。”
不吃就不吃。殷陈收回手,嚼着微涩的花瓣。
一时无言。
月光将影子拉长,路旁的桑树投下的树影如一团散不开的浓墨。
殷陈抬头看着天上那团月,路过一株枯了的树杈,她觉得那树杈子像只长大着嘴的狗,她往前走,那狗就将那轮月慢慢吞了下去。
那月在狗肚子里穿梭,她与霍去病在月下穿梭。
这究竟是不是梦境呢?
她转头看霍去病,霍去病的侧脸轮廓在月下不甚分明。
“多谢郎君。”
“你将针掷入陈琼的手臂,可有想过后果?”
殷陈一愣。
“后果?”
霍去病睨向她,“这种人沾上了想甩掉可不容易。”
“我做事只凭真心,不讲后果。”
霍去病笑了,在这寂寂夜里,他的笑显得有些突兀,不合时宜。
“郎君为何发笑?”
“姑子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在长安生存。”
“郎君的性子便适合在长安生存了吗?”殷陈反问道。
霍去病止住了笑意,许久,他站在一团浓雾之下,踏云也停了步。
唯一的声响,便是殷陈的脚步。
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声响了两下,也随即停住。
长安里没有田,所以也没有蛙鸣,虫鸣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不甚清晰。
忽然,谁家的幼子放生大哭起来。
父母轻声的哄声盖住了虫鸣,也渐渐盖住了哭声。
这样万籁俱静的时刻,她由于多行了两步,站在浓墨外,而霍去病却与那团黑影子融为了一体。
“学着适应,总归会学会的。”
殷陈听到了他的回答。
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却给出了答案。
殷陈举起荷花,在面前摇了摇,“那针只会让他痛苦个两月,不会致命。”
霍去病没有再说话,抬步往前走。
踏云打了个响鼻,殷陈也转身往前走,“郎君的高热退了吗?”
“昨日多谢姑子。”
“今日多谢郎君。”
“忘记告知郎君,我查看过我阿翁的手记,并没有郎君感兴趣的入梦秘法。”
霍去病颔首。
走了许久,才到了宣平里。
仆从阿四在门口接过踏云,丫鬟们掌着灯侯在边上,二人被迎着往中门进宅。
香影鸾芜掌灯,一前一后照亮路,迎殷陈往东院去。
而后又烧水沐浴,直忙到后半夜才睡去。
殷陈翻来覆去没睡着,她听着屋外虫鸣,想着今日之事。
这个陈琼恐怕还会去寻李家班子的麻烦,李延年自小便是温润的性子,从不与人冲突。
旁人骂他,还是殷陈在边上帮他骂回去的。
横竖是睡不着了,殷陈点了灯,打开箱子,里边是殷川的手记。
他带着殷家班子游历汉地,期间记录整合了各地的乐谱,这十数年,他的生命留下的,便只剩下这些乐谱了。
殷陈抱出几卷空简,开始誊抄。
——
霍去病在榻上辗转反侧。
阿大已经出发数天,南越距长安两千以里,恐怕还得半月才能回来,他盯着帐顶,歪头瞥见床榻边的那个漆盒。
一早,陈沅陈茵两兄妹便在门口候着了。
鸾芦给小郎君小姑子端了朝食想叫二人在偏房用朝食,两个小家伙却执拗得很。
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