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一月坠林梢
裴宴安压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笑着望向赵长珺,打趣道:“确实只是噩梦而已,我家长珺纵横江湖,‘千江踏雪一点红’的威名响彻朝野,何曾惧过什么?”
赵长珺听着,耳尖微红,拉着裴宴安的袖子就往屋外走去。
“长珺莫急,”裴宴安抿住嘴角荡起的笑意,“披件大氅再出门。”
他单手取过早早备好的大氅,递给赵长珺:“纵有心法护体,也要时刻爱惜自己的身子,且你前日刚受了伤,现下可万万不能再着凉了。”
“知道啦……”赵长珺松开手接过大氅,拖长了的调子倒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裴宴安一面帮她系好大氅上的绸带,一面叮嘱道:“在你身子大好之前,都得注意,若是让我发现……”
他轻轻哼了一声,但眉目温润,依旧是一派月白风清的样子。
赵长珺自然不怕他这般无力的威胁,歪着头瞅了裴宴安半晌。
他也不知赵长珺听进了多少,眉睫微动,语气轻松地道:“反正我近来无事,一直看着你便是了。”
两人便这般闲谈着出了府门,登上马车。
当马车外传来的声音变得十分喧闹之时,赵长珺似有所感,掀起帘子向外望去。
笔直宽阔的街道旁俱是高轩华院,富丽堂皇的景象有些晃到赵长珺的眼。
她一时好奇,不由问道:“兄长,我许久未到这边,怎么突然街景大变?”
“我离城甚久,先前只听朋友说坠月楼开在了这条新街上,”裴宴安眼底也掠过一抹困惑之色,“或许如常安楼重启一般,来的人多了,周围便寸土寸金,众多花楼茶肆也就纷纷开了过来。”
“那兄长是未曾去过这些花、楼、茶、肆啦?”赵长珺眸含笑意,眼尾微微上挑,轻咬着最后几字问道。
“长珺这是扯到哪里去了,”裴宴安语气有些无奈,却又认真回答道,“自然是未曾去过。”
坐在他对面的赵长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清亮的眸色中仿佛带着一丝甜味。
裴宴安晃了晃神,手指无意识地触碰到了窗帘上垂下的流苏。
车厢内帘幕厚实,挡住了冬日的寒意,暖炉微熏之下,裴宴安竟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他掩饰般地偏过头,同赵长珺之前一般,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坠月楼?”裴宴安刚好望见侧前方一座精致的楼宇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字,微乱的心跳渐渐平复,“我们下车罢。”
他吩咐小厮停车,自己先一跃而下,然后伸出手臂来,让赵长珺扶着跳下车辕。
两人刚走近坠月楼,门口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厮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
“两位客人今日来得可巧,”小厮引着赵长珺二人向内走去,殷勤地介绍道,“我们坠月楼刚进了一批奇珍,都在第五层……”
或是赵府的马车过于显眼,或是赵长珺二人衣着华贵、气度卓然,总之这个小厮认准了两人的身份,不遗余力地推荐着奇珍异宝。
裴宴安淡淡一笑道:“我们今日前来,一是要定制探春内宴的斗篷,二是想寻几块玉料,不知可有推荐?”
“原来二位是要定制斗篷呀!”小厮神色激动起来,“探春内宴可是我们崧城的盛事,我表兄恰好负责斗篷定制一事,他在第八层,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至于玉料嘛,二位更是赶巧了,今晨第六层刚好到了一批从南山运来的新料,约莫一个时辰后便要开始赌石了。”
“赌石?”赵长珺很感兴趣地看着他,问道,“坠月楼竟然还有这种项目?”
小厮脸上迸出自豪的光采,笑答道:“这是我们崧城坠月楼独有的!
“楼主对崧城极为看重,给予了我们足够的自由度,因此我们时常会有新的项目推出,其他地方的坠月楼还想效仿呢。”
“崧城虽是北地中心,但也比不上京都或者南方名城那般繁华浮艳,纸醉金迷,”裴宴安心中有些疑惑不解,“坠月楼所售多为奇珍,价格昂贵,平常百姓完全负担不起。既如此,为何不将更多精力投向富庶之地呢?”
小厮不由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崧城旁边就是千江,位于千江中心小岛上的千江阁可有着赫赫威名。
“坠月楼之名从何而来?‘长天一月坠林梢’的批命一出,楼主连手中长弓的名字都改了过来。
“为了遇见千江少阁主,我们楼主更是多次出现在崧城,连带着将核心事务也移了过来,这才奠定了我们崧城坠月楼的地位。”
裴宴安抿着嘴角,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回道:“原来如此。”
他似笑非笑地望向赵长珺,却见眼前人眨眨眼睛,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坠月楼内的陈设华丽典雅,光线昏暗而柔和。
第八层中,一位年轻掌柜身穿锦袍,手持卷尺,正面带微笑地摆弄着放置在乌木柜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