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宗惜花

这一次的宫殿上，杨玉环能够感受到的善意比之前要少了许多，但那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却始终围绕在她边。

当又一位王妃不小心将手里的果盘打翻，洒在了杨玉环的裙子上时，杨玉环终于也挂不住面上的淡笑，她微微抬眼，认真看着对面的女人：“王妃对我可是有什么不满？若是有，尽管说出来便是，不必如此。”

那位王妃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太子妃的方向，太子妃暗暗皱眉，恼怒这女人的愚蠢，但还是笑盈盈看过来，柔声细语笑道：“妹妹说笑了，我们平日里喜欢妹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妹妹有什么不满呢？只是听说妹妹这段时间照顾寿王有些消瘦，所以才想给妹妹多吃些东西。”

杨玉环看着太子妃脸上那温柔贤淑的笑容，和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冰冷挑衅，有一瞬间的沉默。

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生活，已经让杨玉环丢失了对于人的防备心，就算嫁入皇宫之前，身边的人再三提醒，她有可能要面临复杂的形势，可杨玉环也依旧没有意识到这些尔虞我诈。

但如今失去了皇帝的宠爱，这些明晃晃的恶意才被放到了杨玉环的眼前。

杨玉环沉默片刻，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太子身侧的寿王。

她不过是区区王妃，就已然要面对这些恶意，那么身为皇子的寿王，他这些年来遭受的恶意又该有多少？

寿王同样也不太好过，太子妃是受了太子的驱使来为难寿王，但太子本人却是看寿王不顺眼已久。

此刻他已经强令寿王灌下五杯水酒，也就是说王已经喝的面色潮红，坐在最上面的皇帝却没有一点开口制止的意思，太子的心中更加畅快，不断劝酒。

寿王喝的胃里火烧火燎，只能开口拒绝，可太子却把脸色一沉，拿出兄长的威势：“你从前在父皇面前，连喝酒杯也不曾拒绝，怎么如今我这个做哥哥的让你喝酒你就喝不了了？莫非你看我只是个太子，所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重，寿王哪怕再怎么难受，此刻也只能陪笑解释：“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我绝无此意，实在是前段时间生了病，如今身子有些消受不起，待我病好之后，定然陪兄长畅饮一番。到时候我必然亲自登门拜访，陪兄长喝个痛快。”

寿王满心以为这样的示弱可以让太子放他一马，不料太子却变本加厉，神色更加冷酷：“不必日后，眼下就有机会。”

一时间，寿王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而之前那些和他交好的叔伯兄弟们也没有一个人上来居中调和，反而一个个都是看好戏的模样。

看着这些人眼神里隐隐约约的幸灾乐祸，寿王的心沉下去了一截，他艰难地举起酒杯：“既然兄长盛情邀请，我做弟弟的，也不好拂了兄长美意。”

寿王举杯的同时，看见了太子面上露出满意笑容，他环视四周，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威严：“你做弟弟的就应该顺从兄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莫要仗着父皇宠爱，就失了分寸。”

寿王看着周遭形形色色却都难掩幸灾乐祸的眼神，倍感屈辱，拿杯子的手都要颤抖起来。

他努力挤出笑容，将酒杯凑到唇边，酒液如镜，倒影出他痛苦又不甘的眼神。

可这一切，他根本无法抵抗！

就在这时，寿王如同心有灵犀，下意识转动眼神，就看见了杨玉环。

她那双总是笑意盈盈的眼睛里，这一次，居然也满是悲哀和怜悯。

怜悯？

怎么能是怜悯！

寿王猛的一个激灵，酒杯顿时骨碌碌滚了下去，把太子的衣袍都染上了一大块痕迹。

太子勃然大怒，即刻起身：“你，你竟敢如此无礼！目无兄长，实在是可恶！”

太子指着寿王怒骂，兄弟们看热闹的看热闹，劝说的劝说，宫宴霎时间成了一场闹剧。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之中，他这些年来过得不好上能忍受，可偏偏被自己的妻子以怜悯的眼神看待，却让寿王心烦意乱。

杨玉环哪怕身为王妃，自己也不过是个任由他人掌握命运的无根浮萍，杨玉环自己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凭什么同情可怜他？！

这样大的变故之下，寿王没有第一时间请罪，反而面色如此难堪，也惊到了其他人，众人纷纷好奇的打量着寿王。太子还在叫嚣：“寿王，你如今病了一场，更加胆大妄为，居然如此不敬兄长，还敢大闹父皇的宫宴，看来今日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知悔改！”

情况紧急，寿王毫无反应，杨玉环不得意，用力挣脱了太子妃握住她手腕的手，疾步上前，盈盈一礼：“太子殿下，寿王绝非有意如此，还请您念在兄弟之情，原谅他一回！”

杨玉环神情哀婉，柔弱动人，便是盛怒之中的太子也是怒气为之一顿，他神色一变，还没说话，忽地听见上面的皇帝开口：“都是一家人，你和你弟弟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