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无不宜
席间关于伍千一身份的话题就这么被带了过去,毕竟其中最有八卦之心的恐怕就是司是和伍千一这两人自己。其余四人也没存着故意搅局的心思,果真如伍千一先前所说,听之任之这位书童不怎么合礼数地坐在饭桌边,只当那位平时就不着调的代掌门心血来潮而已。
但司是一想到傍晚发生的事,那种心浮气躁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一边用筷子肢解着鹌鹑肉,一边偷眼瞥向伍千一。
在座众人不说峨冠博带,也算是衣冠济楚。就连生活看上去最为简朴的苗先生,其实有着严重的洁癖,每日都要换洗衣裳,此刻坐在那里简直是清香扑鼻。而伍千一也赶在宴席开始前换下了那身东一个补丁西一个补丁的破衣旧衫,穿了一领和谢玉楼相似的门中弟子的服饰,以免有碍观瞻。
他本来就发色如胜霜雪,肤色也偏白,现在又穿着清平门传统的白袍子,整个人白花花的一片,还好夹在司是和谢玉楼两个同样白衣服的中间也不算显眼。
也不知是不是司是看惯了那副书生打扮,瞧着眼前焕然一新的伍千一反倒有些别扭。白发白衣太过素净,他插科打诨唯唯诺诺时欠兮兮的样子撑不起这仙风道骨的气质,但要是安静下来窝在那儿,反而让人看着微微沁出寒意,仿佛目睹一块孤零零的残雪,不定下一刻就会化去,心中难免一悸。
这家伙不适合穿白色衣裳。司是在心里下结论。她觉得不太顺眼,很快折回目光,但漫无边际的思绪还没有收回。
说来也是恼人,好像只要伍千一执意恳求她一件事,她一定会应下来。带他上山也是,现在带他参宴也是。莫非是她心肠太软了?可不能这样……毕竟她的身份是原书中的一个反派,以后还要杀人见血的呢。
司是正自顾自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伸出去的筷子忽然和人打了架。她回过神,发现跟她盯上最后一块荷包里脊的竟然是谢玉楼。谢玉楼也愣了愣,但很快沉几观变地撤回了筷子。
默默埋头专注吃饭的谢玉楼令司是油然而生几分老母亲一般的怜爱之情。她立即露出笑脸,慈祥道:“不必不必,这块肉就让给谢师弟你吧。你平日练功也辛苦了,就应该多吃一点。”
“多谢大师姐。”谢玉楼无情地夹走了肉。
另一边的苗先生也笑眯眯道:“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胃口果然好啊。”
“若按常人的说法,弟子早已过了期颐之年,恐怕不算年轻了。”谢玉楼指出他话里的错误。
“在我们这些老人家眼里,你们都还和柳树芽一样嫩呢。”苗先生又夹了一片鱼肉,在他的碗里呈现出桌上最完美的荤素比例。
“老猫啊,照你这个吃法,我觉得你还能活一千岁。”司是真心实意地说。
“但活得太久也没什么意思。”伍千一咬着鸡骨头在一旁搭腔。
“不说一千岁,再过四百岁,我就能看到我种的冥灵木开花了。”苗先生高兴地说,看上去倒是对长寿一事很是期待。然后他转向唯一一位真正年纪能称得上寻常的年轻人,关切道:“这位七姑娘,我瞧你面相似乎有些实火旺盛之兆,近来还是少吃点辣食为好。”
说话间七襄的筷子离一盘辣油炒肉只有毫厘之差。闻言箸尖在那方寸之距来回犹豫了半晌,最后果断拣起了最小的一片肉。七襄抿着嘴喝了一口清茶:“谢前辈关心。还有,晚辈并不姓七。”
“原来如此……失礼了。”苗先生说。
“不过说起来,老猫你当真姓苗吗,这么多年了也不晓得你的名字。”司是上下打量着年龄和姓名都扑朔迷离的青衫男子,“你不会从前是什么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吧。”
“怎可能。”苗先生坐姿笔直,俨然一身正气,就是严丝合缝的笑容总让司是觉得绵里藏针,“不告知姓名只是因为本名不大入耳罢了,但也不愿编个假名来诓骗你们。我还要问阿是你是否当真姓司呢。”
司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觉得苗先生那张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黑漆漆。她满不在乎道:“还不是老家伙说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非要我跟着师门姓。”
伍千一自然而然地发问了:“那司大人的本名是什么?”
“这可不兴说啊。知道我本名的人都已经躺进棺材了哟。”司是挂上一副和苗先生一模一样的微笑,绕开了这个越说越危险的话题:“你头发没想过去剪剪吗,或者干脆束起来,这样吃饭也不怕汤汤水水溅到头发上。”
“小生已经习惯啦。”伍千一捋了一把松散的长发,“其实小生对头发是很精心照料的,吃饭这点小事不足挂怀。”
司是耸了耸肩膀,望向正细细品尝一块椒片芦笋的邱月来,“邱宗主,这些菜式可还合口味?”
“很好。”邱月来诚实地点点头。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能看出她确实很喜欢。或者说能让她说出两个字来,证明菜色不做假的好吃。
“这盘辣子鸡不错,差不多能抵得上我家……旁边酒楼的水准了。”七襄特意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