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秦妩入演武场，仿佛是一滴水落进了热油里，那一抹蜿蜒的亮色，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姐。”小皇帝轻快一声，起身招了招手，亲自下了高台迎接。

秦妩抬眼，望着演武场中央那泛着冷光的银枪，一时有些怔忡。

那杆枪曾经属于父亲，在他手中舞动成流星，而也是这一杆枪杀死了幼弟，血溅满地，群英堂里供奉的只是一件崭新的官服，而它现在却被树立在这里，作为一件战利品，标榜着不知谁人的功绩。

“阿姐，随我上楼一观。”

被小皇帝亲自扶着上了高台，秦妩笑得有些勉强，虽在高台之上坐定，与众人一同看着台下乐坊新排练的入阵曲，却也是心不在焉。

乐声铿锵有力，鼓点威武霸气，一群乐坊的侍人皆是孔武有力的男子，辗转腾挪动作利落，步法变换暗合五行，豪壮异常，几乎将人身临其境的带到了战场之上，引得叫好声一片。

秦妩举起团扇，半遮着太阳，阴影笼罩住那张绝美的芙蓉面，她惆怅的目光轻然的落在银枪上，眼角眉梢的脆弱冷清尽在不言之中。

“三皇子，以为这支入阵曲如何？”

“陛下怕是问错了人，孤未曾有缘得见昔日肖将军的风采，若问入阵曲如何，怕是只有公主殿下最清楚。”说着，李祈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那样英勇无双的人物……还真是可惜。”

秦妩听得出其中的挑拨之意，并不接招，只道:“是一支好舞，却不及家父风采万一，昔年家中叔伯把酒谈笑之间，倒比这更精彩些。”

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惹了秦妩伤怀，小皇帝忙开口道:“自然是如此，一群养在宫闱里的侍人，哪里会有将士们的意气，只是阿姐体弱，错过了前些日子的演武，朕也就只好让一群侍人来给阿姐解个闷了，阿姐既然不喜欢，那时候朕亲自带阿姐去军营里看。”

“多谢陛下。”秦妩温声道谢，目光逡巡之间，却与魏昭然对了个正着。

梦里，他是未来的驸马，虽然看过了那纠缠的一生，但她对他好像提不起任何的感情，没有爱，也没有恨。

他们就像是两个珍贵一些的把件儿，被一群人讨价还价着推到一起，合着卖出了最好的价格，而后就要被长长久久的摆在一起，成为他们最好用的招牌。

她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君，他有两小无猜的表妹，心里都装着旁人，顶着一个空名头各取所需，也说不上谁亏欠谁。

一切都会按照他希望的那样发生，直到她结束这混沌而迷茫的一生，只是这一次，不是那些人为她选择驸马，而是她自己来选择。

她选择魏昭然，放弃和世道和人心的对抗，尽身为公主最后的责任，就随着他们的期待，把这晦暗的一生燃烧成灰烬，随着风自由的去宫墙以外的地方。

她就快自由了，自由的去和爹爹长生团聚，自由的喜欢她喜欢的人。

不同于秦妩的心如止水，魏昭然对上她那潋滟生辉的眸子，只觉心停跳了一瞬，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明艳动人的外表，脆弱而善感的心肠，她分明就是书本里走出来的神仙妃子，若真能得如此佳人作伴，倒真是不枉此生了。

这演武场上有了秦妩这样的美人观赏，下场的少年郎不知不觉的又多了些，热血上涌，战意十足，那劲头看得李祈都不由得有些心惊。

“子安，你可是倾慕公主殿下？”

“自然，殿下天人之姿，冰雪聪明又蕙质兰心，谁能不为之倾慕呢，听说言臣兄与殿下好事将近，小弟在此就先提前恭喜言臣兄了。”

沈煜失笑:“你啊，哪里听来的胡话，怎么还拿来打趣我？”

“听同僚们闲谈时说的，听说沈太傅已经同陛下提了亲，言臣兄不世之才，公主殿下倾国之貌，倒也是极般配的。”魏昭然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沈煜端起茶盏摇了摇头，“祖父确有此意，但陛下已经回绝了，我与公主或许心志相同，但却无男女私情，倒是你……我听闻陛下如今极满意你，殿下又已经是双十年华，说不得还是要你来尚主。”

魏昭然淡然一笑，不卑不亢道:“若是如此，倒是子安的福分了。”

“子安，虽然如此，但愚兄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年少慕艾是正常，尤其公主人品相貌万中无一，自然是顶好的，只是你也该知，公主心中有人，若是这人要装在心里一辈子，你可能接受？”沈煜正色道。

魏昭然面上笑容不减半分，不置可否。

“状元郎，言臣兄，你们这又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小昌平侯将手中的弓弩扔给身后的小厮，双臂搭在两人肩膀上，挤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沈煜收了话头，给他另外添了一杯茶，“今日你可是出了大风头了，连追三箭，倒是给那北凉三皇子吓了一跳。”

小昌平侯拿了一只壶矢在指尖转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