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还不快给公主搬张座椅来！”

换了身轻便衣服赶到资政殿的萧怀瑾一边吩咐着，一边快步走过去，欲亲自查看刚进来的拓拔和珠的状况。

拓拔和珠衣裳上沾着血污，发鬓歪斜，眼角带泪，委屈地捂着右边脸颊。她脸上伤口虽然已经被御医包扎过，可流血之多，连厚厚一层白细布都被浸红，触目惊心。

萧怀瑾粗略瞧了眼白布上血印的大小，便知这伤口小不了。御医也知她担忧，擦了把汗小步上前禀报伤势情况。

拓拔和珠的脸是被利器所伤，伤口从嘴角上边一点到眼角下边一点儿，几乎贯穿了整半边脸，伤口很不平整，且在和拓跋宏争斗摔倒时蹭到了雪泥，等到御医处理，伤口边缘已经被冻得发青发紫。这即便是治好了，也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

光是听着萧怀瑾都觉得疼，她既震惊拓拔和珠对自己下手竟这般狠，又佩服于其果断和勇气。

她轻握了握对方的手以示关怀，转头责问刑部尚书：“到底出了什么事，公主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刑部尚书骆秉德是继孟子坤之后新上任的，为人刻板，但还算能办事，得了命令就马不停蹄地前往驿管调查情况，因此对当时情形说得较为清晰完整。

原是拓跋宏想与赵家打好关系，除夕夜赵长文要参加宫宴，赵翎母子又与赵暄关系不好，他便趁着这个机会请赵暄一同饮酒，还非要拉着拓跋和珠作陪，她不愿意，拓拔宏就要强逼，甚至还动起手来。

吵到最后，拓拔和珠气急，一时冲动拔下发钗以死相逼，拓跋宏受不了这气，当场就要去抢，结果推搡间拓拔和珠摔倒在地。这一跤摔得不轻，她手中发钗还没来得及松开，尖利的那一端又朝着自己，就这么生生在她脸上剌开一条大口子。

兄妹二人都意识到出了大事，拓拔和珠奋力往外逃去求救，拓跋宏不想让这件事闹大，追上去拽着她不让走，两人又在雪地里缠斗不休。最后还是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的赵暄趁着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慌忙跑出来找的人。

赵暄这会儿还惊魂未定，连跪带爬地凑过来为自己辩白：“陛下，臣作证尚书大人所言属实，这件事和臣一点关系都没有，请陛下明察！”

他把头磕在地上，甚至不敢去看赵长文的脸色，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心道早知道死也不去赴拓跋宏的宴了！要不是不想待在家里听他继母和赵翎的冷嘲热讽，拓跋宏又死缠烂打日日来请他，他也不会一时心软答应，这下好了！他回去又得挨父亲的打。

萧怀瑾又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拓跋宏，此人宛如被镣铐捆住的恶兽，本来就是一脸凶相，此刻满身的血，更显得杀气重。

他虽没为自己辩驳，可姿态嚣张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丝毫畏惧不安。

萧怀瑾心里已经不大高兴，勉强耐着性子问他：“拓拔皇子，你可有什么好说的？”

拓拔宏还没说话，跟着过来的耶律贞就先跳出来做和事佬，躬身劝说道：“陛下，皇子殿下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皇女殿下也要修养，眼下实在是太晚了，不如等明日再商议也不迟。”

他说这话时暗暗将拓跋宏挡在后头，生怕对方说出不该说的来，可拓跋宏全然没注意到他的暗示，突然一个大步冲出去，直奔拓拔和珠而去。

幸好耶律贞同其他使臣反应够快，好几人一齐上阵，才将他拦住。但拓拔宏还不肯收敛，指着拓拔和珠鼻子骂起来。

“我算是瞧出来了，你故意的是吧？想陷害我？你以为这样就能不和亲了？做梦！”

拓拔和珠似是猛然受惊，险些从座椅上跌落下去，直到守着她的侍女将她护在怀里，她才控制不住痛哭起来。

那边她的“好哥哥”还在骂骂咧咧，她满腹悲愤，索性也自暴自弃发起狠，使劲将脸上的白布揭下来，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眼前，皮肉绷开，血流不止，像有一张森森然，正往外吐血的大口长在她灰白的脸上，厉鬼一般可怖。

泪水从脸颊流过，也被染成血泪，她哽咽着，似冤魂一般哀声控诉：“是，都是我故意的。原来逼我陪酒的不是你，把我推倒的也不是你，是我这个除了羌胡第一美人称号外一无所有的小女子，蓄意毁了自己的脸！”

拓跋宏见她使出苦肉计，更认定所有事都是她设下的圈套，作势又要去扯她，然而萧怀瑾不会再放任这场闹剧继续了。

“你们把这当成什么地方了？这是朕的皇宫！不是你们羌胡的菜场！”

她高举惊木，狠狠砸在地上，巨大的响动让资政殿内所有争吵的声音一瞬消失，只余拓跋和珠被压抑着的断续啜泣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宛如鬼魅哭丧。

萧怀瑾顾及她伤势，略微和缓了态度道：“先带公主下去包扎休息。”

高渊领命下去为拓拔和珠和御医带路，几人一走，连最后一点动静都消失，资政殿中愈发沉寂森然。

她冷眼扫向拓跋宏，淡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