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色渐晚，暮色西沉，余霞成绮。

金红的霞帔披盖着莫府大宅，从外面看着，宛若神仙居所。

“皇陵那边还是没有动静，京畿军也没有动作。”书房内，一武者打扮的男子正跪在书桌下首回话。

莫归鸿搁笔，轻捏两下写得微微发酸的手腕，淡淡道:“继续盯着。”

那人领命下去，出门时，正碰上前来问话的管家。

管家轻停在门口，叩了两下书房门，“老爷，大公子回来了，宋公子也陪着一起。”

莫归鸿放下挽起的袖子，抬步往外走，“让他们来见我。”

若不是莫归鸿指明要见自己，莫弁星是绝不愿意去找他的。

“喝酒了？”莫归鸿和善的脸上露出不悦神色。

莫弁星敷衍应了声。他今日虽没收颜筠的东西，可去都去了，还是吃了两杯酒，虽然酒气微重，但只能算是微醺。

“老师，今日颜公子设宴，学生不好推拒，莫兄是陪学生一起去的。”宋珏对莫归鸿谦敬做了个揖。

本来今日之宴莫弁星才懒得理，可以宋珏的身份实在不好拂了颜家公子的面子。也是他们俩相熟，莫大少爷才肯纡尊降贵地陪他去走个过场。

莫归鸿对宋珏的态度温和不少，他朝宋珏点了下头：“听说你此次是会试第四？”

“蒙老师指点，可惜未能入前三甲。”

凡参考会试者，进京之后都会先将自己得意的诗词文章送与各名士，尤其是考官阅览，此为投卷。

若能得了某位考官青眼，拜其为恩师，不仅在学问上能得到点拨，日后入朝为官也有人提携。

今年会试主考官为太师、宰相和礼部尚书三人，其中投卷至莫归鸿手上的尤其多，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入得了他的眼，而宋珏正是其中一个，还是莫归鸿颇为赏识的一个。

而正是因宋珏拜了莫归鸿为恩师，往来莫府间也与莫弁星结识。莫弁星与父亲不太对付，可他看过宋珏的文章，却觉得此人意外值得一交，加上莫归鸿也有意支持，二人才愈发熟悉起来。

他此次来莫府，正是特地来谢莫归鸿的，本不该这个时候来，可莫归鸿平日里忙得很，若不在休沐，便只有这种时间才有空。

“不必妄自菲薄，我已看过你的卷章，写得很不错。”他鼓励地拍了拍宋珏的肩，“珩羽没和你一起来？”

薛珩羽与宋珏一样，同为拜入莫归鸿门下的学生，而尹彰则是拜赵长文为恩师。

“薛兄本也要与学生一同来见老师，可他家中催他的紧，便让学生代为向老师赔罪，改日再登门拜谢老师。”

薛珩羽不同于宋珏一个人租个一进的小房子住，他不是京城人士，上京时却是父母兄弟姊妹一家老小陪着一起来的，摆明了是料定会入榜，要在京中久居了。

他今日中了会元，家中自然张罗着为他庆贺，催着他早些回家，午间宴席他也是走得最早的一个。

“也是，他此番是头名，自该和家人一道庆祝。”莫归鸿不甚在意道：“你也无需气馁，会试与殿试不同，待到殿试，你的名次还能往前进一进。”

宋珏没有问他为何说得如此笃定，只是微笑着颔首称是。

莫归鸿还邀他留下来用晚饭，此时一直一言不发杵在一边的莫弁星终于忍不下去，冷冷嗤鼻说：“父亲要是没有什么事要问我，我就先走一步。”

特意把他叫过来，就是让他当个木头桩子站上半天？

“站住。”

莫归鸿沉声阻住他已经迈出去的腿，声音里压着按耐的不悦，“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吊儿郎当，你以为自己能入前三甲就了不起了是吗？”

宋珏不想参与莫家父子的争端，只能暗暗低头，以沉默回避。

莫归鸿最看不惯莫弁星这一副玩世不恭的落拓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口气，严肃训诫道：“你再这样下去，早晚是要吃苦头的。”

莫弁星无视自己父亲申斥的目光，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不是还有您吗？再不济不是还有莫璟之吗？您特意把他送进去做皇后，不就是图莫家以后高枕无忧吗？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满眼的讥嘲，从鼻腔里发出厌弃的讽笑，“怎么，当初被你扔进宫去的不是我这个不孝子，后悔了？”

莫归鸿气上心头，和善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瞪着莫弁星的双目简直要把他生剜出几个洞，若不是宋珏还在这儿，他甚至一巴掌就要呼在莫弁星脸上了。

“告辞。”

莫弁星却不打算再和他掰扯下去，勉强对他伏了下脖子，算是尽了为人子该有的礼数，转头就往自己院子去，全然不理莫归鸿如何反应。

莫归鸿愤然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狠狠拂袖，宋珏试探着安抚了几句。如今这气氛，也不好再说什么留下用膳，他寒暄了几句便拜别了莫归鸿。

他租住在靠近城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