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灰白的面庞，多少还是说了些好话：“陛下放心，臣虽从来不是什么忠臣，但也不会看着陛下陷入陷境而无动于衷，况且若陛下此时驾崩，对臣也没什么好处。”

萧怀瑾当然明白，她若是不清楚这一点，也不会安心暂时把皇权交付到他手上了。

“朕相信你。”这句信任，更像是一种约定或承诺。

莫归鸿回以颔首致意。

待别过二人，时已近深夜，她实在疲倦，便乘坐辇前往未央宫。

由于她中毒一事实在非同小可，而何时从何地中毒又无从查起，太医院诸人同柳思衡难得意见一致，觉得该将整个皇宫尽数清查一遍，她的日常居所长乐宫理所当然就成了最有嫌疑的地方，反而在莫璟之搬出去后就闲置下来的未央宫更加安全，便成了她的临时寝殿。宫人们也已事先将莫璟之迁了过去。

未央宫内已被浓郁的药味浸没，宫人们将宫灯都点亮了，照的殿内一派暖融。萧怀瑾慢慢走到床榻边，突觉得有些恍惚。

莫璟之此刻就躺在这里，静默无声，仿佛只是睡着了，仿佛先前的那些只是一场噩梦，仿佛只要她唤他一声，他便会睁开眼，含笑唤她“怀瑾”。

她坐在床侧，从被子里拉过他的手，轻捏他因毒性而肿胀的指尖，再对比自己的，发现也不遑多让。

世间毒物，向来是毒性越大，越不具有潜伏性，她必定是最近才中的毒，所以这会儿症状已经开始显现出来，这也代表着可能留下的线索更多。若是时间充裕，她很想亲手将凶手抓出来，可或许明早她就醒不过来了。

她不禁苦笑，叹惋摩挲他微凉的手心：“璟之，本想与你好好过个生辰的。”

他的生辰距今日已不足一个月，去年他们彼此都没能为对方好好庆贺，今年她本想好好筹备一番，如今只期望，到那时他们还能活着相见。

萧怀瑾预料得很准，她果真一睡不醒。

皇帝中毒昏迷的消息没被约束，顷刻之间就像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大街小巷、田间地头，百姓担忧之余不免会想：当今圣上还没有自子嗣，一旦殁了，那流传的前朝楚王后嗣，不就成了唯一的正统了？

一夕之间，举国上下众说纷纭，有人声称萧怀瑾遇害是因为楚王一脉的阴谋诡计；有人猜测其实先前她中的毒就没痊愈，全是骗人的话，只是这次兜不住罢了；更有甚者开始鼓吹起楚王一脉才是天道所向，萧怀瑾三番两次遭遇危难，都是报应所致。

这不过同样是流言满天飞，相比过去，这一次城中百姓是当真开始惶恐不安了，只因京城现在已然是被封死的状态。

江焘连夜叩响兵部尚书家大门，协同对方把控住整个皇城的所有禁卫军，更亲自率驻扎在京郊的京畿军，以迅雷之势将皇城围成密不透风的堡垒，莫说人了，连一只苍蝇也休想进出。

而江焘本人则同莫归鸿一道镇守在皇宫。莫归鸿一早便召集百官议事，却只是和往常一样，公事公办商讨大小政务，对萧怀瑾的缺席半个字都没提，平淡地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唯一的不同，是今日江焘腰侧挂着把宝剑，他右手始终把在刀柄上，仿佛只要别人说错一句话，他就敢一剑要了对方的性命。而莫归鸿竟也对此视若无睹。

文臣武将之首皆表现如此诡异，旁的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除了吏部尚书徐应暄：“两位大人难道没有什么话要向我等解释吗？”

莫归鸿面不改色答道：“本官与江大人不过是奉陛下旨意行事罢了，徐大人若是不信，待陛下醒了，自可以去参本官一本。”

有了徐应暄起头，御史大夫也跟着关切问：“陛下究竟如何了？”

江焘提起这个便露出一脸凶相，恨恨道：“陛下被奸人所害，昏迷不醒。”

莫归鸿补充说：“诸位不必担心，陛下中毒较轻，不会危及龙体，柳医师与太医院也已在配置解药。只是一时半会儿，陛下还苏醒不过来。”

徐应暄似是还信不过他二人：“奸人？何等奸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正是本官要与诸位说的事。”莫归鸿侧目正色看着他说：“陛下昨夜密暄我二人，令我等尽快捉拿反贼薛氏一族。”

众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薛姓中称得上有头有脸的便只有那江南首富，可是朝中谁不知道，江南薛氏同莫家乃是世交，薛珩羽还是他莫归鸿的亲学生！

而莫归鸿对他们的猜疑揣测并不关心，神情冷肃对刑部尚书骆秉德道：“劳烦骆大人，即刻将薛珩羽一家捉拿归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