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二日侵晨起来,天有些阴阴的。卞婆子在柴家住了一晚,吃过早饭便回去了。昨晚有个街坊过来说她家儿媳妇有些妇人病,不好请男大夫来诊病,便请柴婆子去看看。柴婆子吃了早饭,便说要去那街坊家里去。
说是街坊,可要走到那儿,也要好一会儿。柴玉看看外面阴着的天,劝道:“外面这么冷,人家也不是急着生孩子,阿婆不能等日头出来,天气稍暖些再去么?”
柴婆子笑道:“人家特特请了我,我又答应了今早去,怎么能不去呢?况人家病人难受着,早吃药便能早舒爽些,还分轻重缓急不成!”
柴玉无奈,只得强行让柴婆子喝了杯热水,又递了件外衣让她穿上。柴婆子笑道:“你也是担心太过。哪里就冻着了呢!”话虽这么说,却也依了她,加了件衣裳才走出家门。
柴婆子一走半日才回来。她一进院门,先叫柴玉打了水,洗了手,又把水泼在小院的空地上,才进了屋。柴玉忙送上热汤,柴婆子喝了两口,觉得身子略暖了些,才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愤地道:“那文家的小子,真不是个东西!去年他媳妇怀孕时硬要行房,生生把胎作没了,今年又不知从哪个窑子里染了病来,传给了他媳妇。这媳妇也真是可怜,嫁了他这么个东西,真是苦了她了。”
柴婆子怕将柴玉养得单纯,将来她走后柴玉一个人吃亏,倒是不忌讳在柴玉面前说些男女方面的事。柴玉听说,也跟着感叹此时女子生存的不易。这年头没有医院,有些妇产科疾病男医生不方便看,女大夫又少,因此不少女性得不到医治,只能强撑着,撑不过也就完了。
柴婆子去了半日,受了些风寒,加上有些劳累,便卧在床上休息。柴玉收拾家务,听见柴婆子不时咳嗽,便有些担心了:“婆,你要不要去捡副药来吃?”
柴婆子道:“不碍的,我躺躺就好了。你今天也别出去了,外面太冷了,怕是要下雪呢。”
果然当天夜里便下起了雪。柴婆子躺了一天,身体不但没好,反倒有些烧起来了。柴玉忧心不已,柴婆子说了个方子,让柴玉去药铺买了药来煎好,喝了两天,总算好了一些,只是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柴玉一个人忙活所有的家务,还要照顾柴婆子,柴婆子看在眼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柴婆子年纪大了,自己身体情况怎么样,她心中有数。她知道这次生病,即使能好,也要大伤元气,肯定无法像从前一样了。她心里难过,又怕柴玉伤心,只能勉强撑着,指挥柴玉做好每件事。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天。柴婆子的病反反复复了半个月,总算稳定了一些,能起来在屋子里走走了。柴玉略微放下心,想起印雪出嫁的日子已经过了,自己还有印蓉的贺礼要送给她,便趁着雪停,去了印雪的夫家串门。
印雪夫家姓辛,之前柴玉听印雪说过这家的住址,在附近问了问街坊就找到了。辛家也是一个独院,柴玉站在院门,透过半掩的门往里望望,只见印雪正在院子里,拿了扫帚扫雪。
“二姐。”柴玉敲敲门,印雪抬头,看见是柴玉,脸上露出了笑容,招呼她进了屋。
辛家人口不多,印雪的公公和丈夫都在一家大酒楼里做工,现在公公病重在家修养,丈夫此刻去上工了不在家,婆婆也去走亲戚了,继子在睡觉,柴玉只见到了印雪的小姑子,那个据说也要进宫的女孩儿。
小姑子名叫石榴,跟柴玉一般大,是个挺温柔的女孩儿。大概因为是厨师之家的缘故,辛家的伙食应该是不错的,石榴虽然不胖,但是一看营养状况就比此时一般的平民家的同龄女孩儿好得多,肌肤也更有光泽。
柴玉把东西交给印雪,又对辛石榴笑着解释道:“论理我一个做妹妹的,本也不该冒然上姐夫家拜访。只是我和二姐姐虽是亲姐妹,却到底不是一姓人,没法送她出嫁,心里不安,又受了大姐姐的委托,前来送礼。姐姐只当我是来贺喜的街坊罢,莫要怪妹妹冒失。”
辛石榴也听说过印家的情况,知道柴玉是印家抱给别人养的孩子,倒也不在意她的来访。天又下起了雪,柴玉记挂着柴婆子,辛石榴在场,她和印雪也说不了私房话,因此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
印雪送柴玉出来,柴玉看印雪的样子,倒不像受了什么委屈,也放了心。两人互道保重,柴玉便离了辛家,往家走去。
此时的洛水城,鹅毛大雪漫天飞扬,柴玉裹紧身上的衣服,匆匆往家赶。路上没有什么人,雪又有消音的功效,整条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之中,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要从这片寂静中浮现出来一般。柴玉的心里,没来由地颤了颤。
转过一条小巷,再过一条街便是柴家了。柴玉松了口气,打算快走几步回家。可就在此时,她听到邻街一家药铺的方向,传来了焦急的说话声,在一片静谧中格外突出。柴玉顿了顿,决定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