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
春天如同烟雾一般弥漫,日子一晃便到了惊蛰时分,窗外老树枝桠的新芽变作旧叶,绿得灼人。
此刻离高考只剩下三个月了,一中高三年级的老师花费一个多星期出了套测试卷,为了挑选送去恒中学习的学生。
其实对于大多数高三生而言,百日誓师早已敲响了他们的警钟,而真正使他们意识到高考亦战场的,则是这次前往恒中交流学习的机会。
恒中坐落于北方的一个高考大省,出了名的严格,饶是这样的名校,为了拓展名气会与全国的一些省重点高中结盟,在高考的几个月前,接纳来自五湖四海的优异学子,帮助他们取得更好的成绩,两厢得利。
一中当然也获得了这样的机会,但能够派出的学生却被控制在了个位数,且理科与文科的占比严重不均,细数下来,理科仅拥有六个名额,而文科只占据了其中一半。
姜姝想去,但以她的成绩,很悬。
她的成绩起伏一直不算大,这段日子还位于稳步上升期,但即便如此,她最好的成绩堪堪停在了年级前二十,距离年级前五,还有一大截的差距。
不过她依旧打算勉力一试,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再大的苦难,她都甘之如饴。
季冷一贯是支持她的,他支持她的一切决定,甚至帮她说服了本不愿让她赴北受苦的姜年连和文蕤。
他知道那里的环境很险恶,不过他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因为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人生的一种经历。
灿金的晨光撒落,姜姝的手在试卷上拉出一道短短的影子,被日晖染成金色的碎发随风扬起,还没荡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便被她直接别到耳后。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薄薄的粉嫩嘴唇轻轻撅着,神情纠结而又专注。
姜姝此刻陷入了一个僵局,关于二选一。
出题人热衷于出两个容易辨别的错误选项,以及两个与正确答案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只有其中之一是正确选项的题型,人与人之间的大多数差距,便是从这种题目之中拉开的。
如果是季冷的话,他能够轻巧地绕开出题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顺利获取正确的答案;而姜姝却不行,她如同一只灵活却单纯的兔子,轻而易举地就能被猎人蛊惑,心甘情愿地一头栽入错误选项的怀抱。
虽然这段时间高强度的练习已经让她的题感变得敏锐很多,大部分的诱饵都能精准避开,但这次的考试难度明显要比模考的难度大,模棱两可的ABCD几乎充斥着这张试卷里的所有单项选择,让她举步维艰。
在这道题上浪费的时间太多,姜姝闭了闭眼,纤长的睫毛上下翩飞一瞬,她轻轻呼出口气,在题目序号那里画上一个小圆圈后便不再留恋,抓紧时间做下一道题。
交卷铃响起时,姜姝刚好落下作文的最后一个句号。
她喜欢这种状态,充实且没有时间去思考之前的那些不确定的题目是否正确,很好地利用了考试时间内的分分秒秒。而——如果运气不错的话,那些不够笃定的选择题,她会完美踩中每一个正确答案。
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她最想看见的结果。
姜姝的座位号按照蛇形排列后刚好在最后一排,需要帮监考老师收卷,重新回到座位上收拾东西的时候,这间教室里的考生都已经走的七七八八的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和她一起收卷子的同学和在讲台前整理答题卡的监考老师了。
耳边不时闪过对答案的闲聊声,姜姝努力屏蔽,认真地坐在座位上收拾着笔袋,偶尔起身给要出教室的同学让路。站起来给别人让路的次数多了,她干脆站在课桌的一侧收拾,微微弯了点身,少女身形纤细,薄薄的一片,白皙的肌肤使她看上去温婉又脆弱。
忽然,她捡东西的手一顿,轻轻地偏过头,与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后门口等她的季冷对视。
姜姝抿唇笑了一下,小巧的梨涡如花绽放。她边加快手上速度边说道:“我马上了噢。”
季冷动作很淡地点了下头,远远望去依旧是一贯的泊然冷漠,只是那双平日里深邃狭长的薄情眼眸里却散布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如同碎星一般,闪烁着细碎微弱的光。
少年身长玉立,气候的逐步回暖使他脱去了厚重的衣物,蓝白的校服底下只套了件白色的短袖。
大多数人都穿不好看的蓝灰色臃肿校服裤依旧压不低他的身高,反而愈发显得他瘦削笔挺,再坚韧挺拔的白杨树都不如他引人注目。
季冷垂眸,浓密的眼睫簌簌垂落,漆黑的眼珠一瞬都未曾离开过姜姝。
他有的时候真的怀疑自己与姜姝之间存在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心灵感应”——就算他是个典型的无神论者,经历得多了,好像也不得不相信一些诸如此类的歪理邪说。
因为“心有灵犀”,在大多数时候,都会和“天生一对”扯上关系。
而且,此刻他不过刚到,脚步堪堪在后门停下,姜姝便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