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梦

整个周末他都没能和许慈碰上面，她总是见缝插针地，在他没能注意到的时候来了又走。

就在他洗澡的那段时间里，手机收到监控提醒，有一个人影摸进门后迅速上楼，把自己关在房内。

叶家泓胡乱擦了擦就披上浴袍，敲响了她的卧室门，问道：

“阿慈，你睡了吗？”

“已经睡了！”

“……”

他想起来，许慈从小就这样，不喜欢别人知道她家里的事，有谁看到她父母吵架，或者看到她哭，她就会立刻疏远那个人。所以每次他看到了什么，总是假装不知道。

猫鼠游戏持续了整整一周，叶家泓恼火地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把油门踩到底，跑遍了高端商超，寻找能让他们重归于好的灵药。

冰箱门上，在他们平时用便利贴交换留言的地方，贴着一个箭头。

循着箭头的指示，许慈打开了冷冻室的门。

整整一柜的冰淇淋，她无比确信，就是小时候吃到的那种，连包装都没有换过。

“……”

胸口有些酸涩，嘴角却难以抑制地上扬。

她取出一盒打开尝了一口，像从无穷无尽的宝藏中取出一小粒珍珠。冰箱门的黑色液晶屏幕上映出一张漾着笑意的脸。

她忽然想给叶家泓打个电话。

刚拿起手机，屏幕上就弹出一个来电界面，上面写着她正在想的名字。

叶家泓仿佛和她有心电感应，受到感染似的心情很好。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

“好啊。”许慈愉快地答道。

叶家泓预定的是一家快闪餐厅，租用了商场顶楼作为场地，现场灯光快门齐闪，似乎有不少媒体人和评论家出席。

门口热闹得像记者招待会，叶家泓得意地说：“八个米其林三星餐厅的主厨飞到美国给你做一顿饭，怎么样，你想跟他们合照吗？”

“不……”许慈有些难为情地拉着他往边上走，还是被意大利口音的主厨逮到，热情地邀请他们合影。

餐厅内部灯光很暗，每人座位上有一份法语菜单，介绍了八个主厨为此研发的八道创新菜。

头盘显而易见的只有一口，帆立贝柱刺身就摆在一个小勺里，点缀有熏火腿碎和海葡萄，顶上一小块泡沫是清新的黄瓜味道和风味复杂的苹果酒醋。

下一道看起来像一个金黄焦脆的迷你派，上面放了一点丁香花和苦苣做装饰。

叶家泓：“这什么玩意……”

许慈瞟了一眼菜单，“炸意饺，填馅是勃艮第蜗牛。”

叶家泓奇道：“你能看懂？”

许慈笑着说：“你忘了么？我也是厨子。”

她像是被勾起了一些回忆，缓缓开口：

“以前我和……呃，一个朋友，在四纪酒店见完客户，想去顶楼的旋转餐厅看看风景，当时我们两个都看不懂法文菜单，就点了两份最便宜的……以为是沙拉或者甜点之类的。

“结果他给我们上了两瓶气泡水。”

叶家泓：“……”

许慈愤愤不平：“谁家矿泉水一百多一瓶？帮你拧开还要收百分之15服务费……”

“这家也收了，怎么办？”叶家泓朝侍应生打了个招呼，调侃道：“你可以让他把东西喂你嘴里。”

“……”

冷盘是鞑靼甜虾，打底的牛油果粒只挑了熟透的部分，没有任何纤维感，沁入虾肉里像黄油般丝滑，中规中矩的好吃。但许慈庸俗地想，餐厅都这排场了，就不配吃点龙虾吗……

主菜前最后一道，冻鹅肝色拉，围着两粒红酒葡萄鹅肝的除了苦苣和藜麦，还有各种没见过的杂草，有点像是微观生态环境……许慈不放心地问一旁的侍应生：“盘子里的，都可以吃吗？”

对方微笑回答，是的。

煎鲈鱼配青豆泥，酱汁除了奶油的甜香，还带有一股奇特的酸味。许慈似乎有点摸清高级餐厅的门道了，它不会简单粗暴地讨好味蕾，而是带给你味觉冒险似的体验。

席间主厨们你来我往激情社交，许慈忽然想到：“他们都在大厅合影，谁在做饭？”

叶家泓：“……”

叶家泓心虚地解释：“大chef只用指挥，又不是卖炒饭，每天颠勺……”

接下来的一道菜摆盘很简单，盘底用法兰克福绿酱铺满，上面放了一块炸土豆饼。切开之后，里面只有咸咸的鱼子酱。

然后是切成条状的炖牛肉，配一整颗……娃娃菜？两样东西都非常软烂，长度不超过一根手指。这是……主菜吗？许慈跟侍应生再三确认，发现他们这顿饭快吃完了。

娃娃菜的调味很奇怪，有点像日式味淋，甜兮兮的。许慈嫌弃地把这玩意拨开，喝了一小口餐酒，觉得这大概是今天最美味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