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爱民外表下是让人不敢轻易冒犯的冷漠疏离。

绝不是好惹的角色。

此刻她想救全城百姓，只能将筹码都压在这个愿意徒步跟着阿爹走回来的人身上了。

得忍！

时知雨上前一步，飞快收起脸上的神色，缓缓开口道：“大人，我阿爹阿娘只是平凡农人，因察觉地里麦子不如上年饱满，故踧踖不安，这不算犯罪吧？”

孟钰这才抬眼看她，正巧同时知雨对上目光，两人四目相对，视线像电闪雷鸣，不停交错碰撞，谁也不肯让步。

有点意思。

孟钰眼尾染上一丝兴致，他轻笑着率先移开目光，“阿虎，不可放肆。”

阿虎迅速收回短剑，抱拳甚是倨傲道：“得罪了。”

时知雨声音无太大起伏，“我阿爹阿娘受了惊吓，还请大人容他们下去休息。”从始至终都是对着上首的孟钰说话，眼尾风都没扫一下阿虎。

阿虎也不觉冒犯，反而觉得这个丫头小小年纪眼力惊人。一般农家小女儿见了他都吓得战战兢兢说不出话，这丫头倒镇定，一眼看出他家公子才是做主的人。长得灰脸小眼，身材干瘪，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势，端得是雅静威严。

孟钰抬了抬手，林氏爬起来扶着时海出去了，一时间堂屋便只剩他们三人。

阿虎性子急，想问问她的预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也知道这个小丫头不待见他。瞟了一眼自家公子，公子敛眉像在思考着什么，他不敢擅自盘问，也垂眸立在一旁。

堂屋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灶房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和林氏小声的抽泣。

时知雨在心里记下这一笔，但此刻形式比人强，要想达成目的，需得取信与此二人。她深吸一口气，率先低头。

“不知大人如何称呼。”她不卑不亢对着孟钰行了个礼，笑道。

孟钰微怔，看着屋中间眉若远山，眼角弯弯的女子，这倒是个能屈能伸的。

阿虎拱拱手，“这位是城防司指挥使孟大人。”

时知雨恭维道：“孟大人一路辛苦，未坐轿而是步行随我阿爹过来，实属心虔志诚。” 姓孟？上辈子没听过朝廷重臣有孟姓的，不过她只是个傀儡皇后，又能听说几件朝廷重事。

孟钰挑眉：“姑娘谬赞了。”

时知雨：“谬赞不谬赞的，孟大人为了全城百姓，一个虚无缥缈的粮食歉收消息便从府城不远万里来到这偏远的小时村，可称一句爱民如子啊！”

这丫头，分明有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洒。

“姑娘如何说云城麦子会歉收？”孟钰轻声问。

“孟大人读书识礼，学贯古今，又管着偌大的城防司，难道不知道云城麦粒空瘪一事？” 时知雨说。

“孟大人若是没发现苗头，今日也不会随我阿爹过来了。”

孟钰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闻的弧度：“时姑娘着实聪慧。”

聪慧，时知雨想笑。

贵妃那双如秋水含情的眸子又浮现在她眼前，前世她死前，分明听到贵妃甜如浸蜜的声音说：“皇后娘娘美貌有余，欠缺聪慧。这性子，紫禁城吃了一个又一个，骨头都不会有。下辈子别入宫了，望你做个富家小女儿，快乐一辈子吧。”

孟钰定定盯着堂屋正中出神的人好一会儿，才出言道：“麦粒空瘪一事知府大人已上奏朝廷，不日，云城减税的消息便将传来。”

时知雨回神，“减税是个好消息，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噢？此话怎讲？”

时知雨：“请问孟大人，此次朝廷预计会受到粮灾影响的城池有几座？”

孟钰眉心微蹙，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击，“从云城、霖城以南，预计所有城池或多或少会受降雨影响减产。”

“数座城池受到影响，其中霖城更是一片荒城，百姓面临吃麦麸挖草根裹腹的境地！”时知雨悲愤道。

“时姑娘如何得知？”男人眉心凝重，身上的清冷气息愈发严重，薄唇一字一顿问道：“据我所知，时姑娘没出过云城。”

“我猜的。”时知雨面色如常，强自淡定道：“时常听村里人说霖城多山，想是田地比云城少，收成自然比不上云城。”

孟钰脸色阴沉，半个月前下面就有人来报，云城一带粮食恐将薄收，他当时对策是调暮、锦、琉三城存粮，待云城青黄不接时发放，以此使云城百姓渡过难关。

霖城的奏报去哪里了！

看来接收的队伍不太干净……

“况且云城、霖城以南是庆王的封地。”时知雨继续说：“庆王霸道护短，我一个小小农女尚且听过庆王爷的名声……孟大人，若是连日大雨导致庆王封地粮食短缺，他……会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