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
三更时分,星光黯然,万籁俱寂,大片乌云遮住满月,奋战多日的东莱郡城陷入短暂的沉寂。守卒疲乏闭目假寐之际,几道鬼祟身影出现在城门口。
“老大,我们真这么干?”二混子麻杆不想当引贼入城的带路党,奈何老大一意孤行,非要献城投降。流寇对郡城虎视眈眈,万一城破不守信用,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也得一起完蛋。
领头刀疤脸抬手三耳光,扇得麻杆眼冒金星,脸肿如猪头。年初郡守朱充封了他的聚宝盆赌坊,又搁衙门生生挨了五十杀威棒差点当堂打死,如今有机报复,只要朱充死了,城破不破与他何干。退一步讲,流寇不守信,趁乱抢一波富户也回本了。
朱充善待泥腿子,与城中豪绅富户关系恶劣,朝廷援军久等不至,自然有人打起献城投降的主意。刀疤他们只是其中一小撮。
寂静的深夜,三声猫叫后,守军走出几人,为首的与刀疤迅速交换眼神,众人猫腰朝城门栓摸去。彼时城中响起吵杂的尖叫声,接着“走水啦”不绝于耳。熊熊大火从粮库方燃起,一时间火光冲天,映红了天际。
守门兵卒见陌生人靠近,刚上前问询便被来人眼疾手快抹了脖子。混乱中,不知谁拉开了门栓。苦守十二日的郡城门开了。蓄势待发的流寇大军迅速冲进郡城,逢人便抢,反抗就杀,□□杀□□妇女,发泄这些天围困城外的怨气,整座郡城在流寇的蹂.躏下颤抖,从青州明珠沦为人间炼狱。
郡守朱充宁死不降,被贼寇活活砍成肉沫,全家上下八十口悉数被杀,包括襁褓中的婴孩。李凌风下令三日不封刀,任由赤眉流寇在城中烧杀抢掠,发泄兽.欲,享受攻城掠地带来的好处。流寇军无官无饷,只能用这种方式犒赏士兵。
三十里外,师铖目色凝重,将城破的情报递给张慎,“东莱郡城破,郡守朱充殉国,现在城中满是流寇,粗略估计三十万,我们来晚了。”
张慎十指握拳指甲深深镶进掌心,霎时血肉模糊,可□□的疼完全掩盖不了心中的痛。他的心像被十万根刺扎成马蜂窝,每一根都深深陷入心脏,痛不欲生。
大人物棋局遭殃受苦的永远是普通百姓。百姓有什么错,他们活着,像杂草一样努力活着,不敢奢求舒适,不敢奢求改善,老黄牛般忍受世间所有不公和苛待。如今,连活着的权利都没有了。
张慎很愤怒,愤怒的情绪令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人世间不应如此,没有人可以肆意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利。既然天地浑浊,人世不清,他就改天换日,重塑青天。
“走,去桓县。”张慎飞身上马,甩动缰绳调转方向。桓县的粮草不容有失。师铖见张慎收敛迅速情绪,对他又高看了几分。一介书生,急行军不叫苦,任务失败不抱怨,心怀大义果敢坚毅,倒有几分曾经泸川郡主萧子虞的影子。
三千精骑绕开流寇大军,半日赶到桓县外的知柳庄,哪里有梁州密探事先调拨的粮草。师铖让骑兵驻扎庄外,自己仅带一百人进村。踏入村口瞬间,尖锐的鸣笛声从村内响起,师铖拉住张慎转身疾驰,同时高呼:“有埋伏,撤出村外!”
话音未落,乌泱泱赤眉流寇从四面八方冒出,一百梁州军立马陷入重围。村外亦响起剧烈的厮杀和马蹄声,他们被包围了。
师铖砍翻三个赤眉兵,在亲兵帮助下夺回战马,稳住身形的第一时间把张慎拉上马来。他挥舞双剑,气血灌于双腿,劲力外放奋力往外冲。
村口距骑兵不过千米,无奈敌人实在太多,师铖才晋宗师内息不稳,劲力无法持续外放,杀敌多,围上来的更多。赤眉不计成本的人海战术围困下,他气血消耗飞快,几乎维持不住宗师战力,望着远处源源不断的流寇,师铖用不到半秒时间下定决心。
他一脚一踏,身形从马背骤然腾空,排山倒海的真劲震开方圆十米内的流寇,硬开出一条道来。
“张兄先行,本将为你断后。”师铖拔出梁州的黑虎旗,用力挥舞旗杆,宗师雄浑的内劲裹挟令息响彻方圆,“众将士听令,结阵据守,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高亢的吼声直冲云霄,原处于弱势的梁军突然打了鸡血,以师铖为圆心在数万敌人包围下,迅速集结。黑虎旗下,没有怕死的孬种。
张慎想加入战阵,被师铖的亲兵队长果断夹于臂下,□□黑马眨眼冲出数十米,以最快速度从斜后方突围。张慎双目赤红,大滴滚烫泪水从眼眶滴落。他望向师铖巍峨的背影,知道对方以命断后,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一时间,心如刀绞。
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知柳庄夷为平地,力竭的师铖被近万流寇合围,彼时梁州军站着的不过十人,皆浑身沐血,不成人样。三千对五万,梁州军拼掉了敌方近万人。光师铖一人便杀敌过千。
这样的军队,令人胆寒。即便知道师铖力竭,流矢射瞎右眼,流寇们也只敢围困,不敢上前。直到李凌风出现在知柳庄,他目光冷冷看向师铖,隔空一掌,毫不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