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戮
张汤动作很快,获得密录当天便派人围了姚府,而此时的姚府只剩一堆茫然不知情的下人。张汤翻遍姚府,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密折记载的无极丹,只能带着密录入宫面圣。
长乐宫,东暖阁。
张汤恭敬跪在地上,听上首的钟慜大发雷霆。屋内摆设之前已经换过一遍,这次依旧没逃脱魔爪。钟慜砸完冬暖阁所有东西后,拄着刀,赤红的双目死死盯住张汤头顶,嗓音嘶哑仿佛裹了毒霜。
“姚钊还没找到?”
张汤头埋得更低,态度越发恭顺。钟慜一脚踹翻面前云纹雕花茶几,滚烫的茶水倾泻而下,张汤露出在外面的皮肤顿时烫出一溜燎泡,可他汇报的声音仍旧沉稳。
“姚钊家人的尸身已在城外废院找到,他本人尚无踪迹。”张汤思忖片刻,又补充道:“应该是被陇西李氏的人带走了。”
钟慜怒不可遏,浮肿的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粗气好似风箱越喘越急,浑身呈现出不正常的暴虐之色。张汤无意瞥过帝王扭曲的脸,心一惊,倏然敛下眉眼。
内廷的宦官战战兢兢步入殿中,穿过一地狼藉,在钟慜耳边小声耳语几句,后者眸色越发阴鸷,刺骨寒意从他身上蔓延开来,宦官浑身一凉,心中涌起浓烈的不安,顿时面如土色颤抖起来。好在最后陛下没顾上他,侥幸捡回一命。
钟慜挥退宦官,殿内承载皇帝怒火的只剩张汤一人。
“明帝的病案消失了。”钟慜声音冷得仿若数九寒冬冰天雪地里冻得结实的冰渣,不带一丝人类感情。
他将茶几砍成两半,又剁成碎屑,发泄完将长刀一扔,刀背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在针落可闻的东暖阁中异常清晰,几乎敲进张汤心里,令他如临深渊,仿佛面对的不是君王,而是一头草原上暴虐的雄狮。
“弑君!好啊,真好!”钟慜眉头隆起的褶子可以夹死苍蝇,眉宇间挂满不加掩饰的狂怒:“先是明帝,在是朕,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的!!”
“陛下息怒。”张汤惶恐,伏在身侧的手微微打颤。
世家弑君的行为彻底点燃钟慜心中的怒火,令他暴跳如雷同时,又不可遏制地产生一丝恐惧。明帝雄才大略,朝堂宫内如身使臂、如臂使指,还有一批忠心的臣子,可即便如此,仍旧在世家算计下英年早逝。
明帝薨于熙宁十年,享年二十九,而他今年已经二十六了!
他死了,钟氏有皇子,还有其他族人!世家还可以玩垂帘听政那一套,再玩个十几年。只要龙椅上的人姓钟,秦沛戴九昭之流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恐惧如潮水般袭来,钟慜眼前一黑,陷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他仿佛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上,仅需一阵风、一场雨,就能彻底摧毁拥有的一切:富贵荣华,权势地位,亦或卿卿性命。
不!钟慜骤然睁眼,眸中掠过刀子般凛冽的凶芒,谁也不能抢走他的皇位。这次,他要先下手为强!!!
钟慜的视线移向恭顺臣服的张汤,这个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战血卫掌印。可之前的姚钊也是他的心腹,贴心得像肚子里的蛔虫,指东不敢打西,结果呢。钟慜勾起唇角,眸中泛起蚀骨的冷意。他需要一份投名状。
“今夜亥时,带你的人入宫。”
张汤一惊,战血卫监察天下,主要负责监视百官和世家,宫内之事一直由内廷负责,怎么如今?不过他从一介落魄武者混到位极人臣的战血卫掌印,最重要的便是忠心,不该问的别打听。陛下怎么交代他就怎么执行,抛弃思想,当一柄锋利的刀。
时间飞逝,入夜后的长乐宫少了白日喧嚣,霎时换了一副模样。有光的宫室人影幢幢,尚有几分活气,没光的地方则幽暗阴郁,联想到深宫流传的恐怖故事,直叫人寒毛直竖,心下发寒。
亥时刚过,皇后李婉儿端着亲自熬的糯米山药羹,迤迤然走过宫室外昏暗的长廊,往东暖阁而去。她的手不时抚过腹部,清浅的笑容从脸上荡漾开来,映着雪亮的月光,一时间冰冷的宫殿都多了几分暖意。
到了东暖阁,李婉儿挥退宫人,亲自将糯米山药羹从食盒取出,小心翼翼地放上案几,食盒下层自带暖炉,山药羹取出的时候还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黄糯米白山药,衬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碗,说不出诱人好看。殿内香气四溢,馋得人口水淌了一地。
“陛下。”李婉儿取出玉汤勺,放在琉璃碗旁边,轻声细语道:“听闻陛下近日食欲不振,妾身特意熬了糯米山药羹,小火慢炖三个时辰,软糯可口,最是养胃不过。”
“还请陛下品尝。”
李婉儿说道“食欲不振”时,钟慜执笔的右手倏然一抖,大滴墨汁垂落,在宣纸上留下一个硕大墨团。他蹙眉,将宣纸团成一团,扔进纸篓,旋即放下笔,牵起皇后的手。
钟慜抚过李婉儿玉腕的灼伤,眸中掠过一丝心疼:“你与朕少年夫妻,又贵为皇后,这些粗活交给伺候的宫人便可,何必伤着自己。”
“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