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
萧温二人击掌为盟,共赴中都。
萧子期需迎回长姐,温如相欲报家仇,两人目标一致,短短数日快马加鞭出了梁州,过了魏县到达雍州地界。
雍州旱情越发严峻,深秋即过,仍旧赤地千里,田垄干裂,光秃秃的树木裸.露着躯干,入目所及,一片凄凉的末日景象,看得萧子期嘴里发酸,心中甚是苦涩。
沿途,未及掩埋的尸体赤足倒在路旁,散发出刺鼻的恶臭。油光水滑的鬣狗群一边撕咬尸身,一边用猩红的眼珠扫过官道上瘦骨嶙峋的灾民们,仿佛在挑选下一批猎物。仰头的间隙,喉咙发出低沉的吼声,涎液顺着颈部光滑的皮毛淌了一地。
灾民们吓得面如土色,逃难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萧子期起初还想管一管,但当逃难队伍的壮丁举着斧子、木棍凶神恶煞地围上来时,她彻底歇了这份心,只顾埋头赶路,眼不见为净。
出了雍州境,进入冀州的清河郡,萧子期长舒一口气,惹得一旁的温如相大笑不已。
冀州清河郡是清河崔氏的祖地,不说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至少比人间地狱的雍州好了太多。当两人深入清河腹地,萧子期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梁州地处西北,风沙漫天是常态,越靠近漠北沙尘越大,行人需长纱遮面才能出门,可清河乃中原腹地,青天白日,怎么也风沙遍地,萧子期吐了口沙子,内心简直哔了狗。
又走了半日,两人视线内终于出现成片的良田,闻着空气中久违的水汽,萧子期刚想夸两句,便听见有人举块染血的白布,跪在一处宗祠前,扯着嗓子高喊。
“银线草之祸,赤地千里,祸及子孙,种不得啊。”
男子粗布麻衣,未佩冠,只用一条发带将黑发扎成一束披于身后,他高举条幅,声嘶力竭喊完,便被宗祠内冲出的护卫如狼似虎拽住四肢,硬拖了下去。男子尤未死心,十根手指死死扒住地面,生生抠掉全部的指甲盖,才被拖走。他边拖边放声大喊,直到被人拿鞋堵住嘴,这才消音。
祠堂前空地前,两道蜿蜒的血痕,触目惊心。
目睹一切的萧子期心一动,视线扫过男子悲壮的脸,犹然生出一股不忍。
温如相倒见怪不怪,指着眼前连成片的肥沃良田,夸道:“临渠靠水,倒是个种植银线草的好地方。”
萧子期不解:“银线草是什么?”
“你不知道?”温如相一脸诧异,“清河崔氏修习碧波清风劲,所需异兽文昌鱼喜食银线草,所以崔氏每年都需要大量的银线草。”
“不过银线草性霸道,容易造成土地沙化,种植后十年内再难耕种,故银线草又称灭种草。”
温如相双手环臂,眸中带着冷意,冷哼一声:“世家。”
男子来得快,被拖走的也快,等萧温二人回过神来,祠堂前的地面已然冲刷干净,仿佛男子未曾出现过一样。
两人离开乡间,进了县城,打马路过县衙时,居然又遇见了祠堂门前喊冤的男子,这次的他更加狼狈,被衙役扔出来时,腰部以下全是血污,半张脸肿的几乎看不清样貌,若非胸口醒目的补丁,萧子期都没认出他。
男子被扔出县衙,来往路人避如蛇蝎,无一人敢靠近,一骑飞驰而来,马蹄高扬,即将踩上男子胸膛之际,萧子期忍不住出手了。
她身形腾空而起,一脚踹飞黑马马头,在马蹄下救了男子一命。如梦如醒的男子连忙道谢,见他行动不便,萧子期便提出送他回家。
男子叫齐贤,家住宛城新乡里。交流过程中,萧子期发现他竟然是名举子,明年就要入京参加秋试。
见萧子期一脸愕然,齐贤面上苦意更浓,主动解释道:“还不是银线草闹的。”
他环顾四周,见四周无人,才小声道:“此前银线草多种于荒凉之地,对冀州百姓影响不大,但今年不知上面的官绅老爷抽什么风,放任世家大肆并田,转农为武,还要种植银线草!”
“这银线草一种,十年沙化,地无所出,乡民们吃什么!”齐贤捶足顿胸,很是痛心疾首。他生于斯,长于斯,实在不忍家乡父老无端受灾,从齐氏宗祠一路告到宛城县衙,还欲上告郡里,结果处处碰壁,今日若非萧子期,只怕要命丧马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世家误国啊!”齐贤唏嘘不已。
出了县城,不过半柱香便到了齐贤的乡间瓦舍。他上前叩门,半响无人应答。萧子期闻到门缝传来的血腥味,神色一变,一脚踹开院门。
刷!
耀目的刀芒一闪,萧子期一把推开门外呆愣的齐贤,旋即踹开刀锋,帮齐贤躲过致命一击。屋内的杀手略微恍神,没想到杀一个文人书生,竟失手了。电光火石间,他又补了一刀。
萧子期面色不改,劲力外放,瞬间震断了他的刀。杀手神色大变,知道遇见高手,当机立断跳出院墙,不过须臾,又两眼泛白,神情恍惚,呆呆地走了回来。身后跟的正是一身白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