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焚

“将黄粱一梦交出来！”

“交出来！”

“交出来！”

群情激奋，怒吼声仿佛狂风巨浪向丹阳子席卷而来。广场上，罗轻扬眸深似海，悟痴长叹一声，岳衡飞的贪婪和袁仪的恨意一样昭然若揭，所有人都觉得丹阳子除了打开丹楼交出黄粱一梦别无他法。

自无始宗分裂建立丹阳起，丹阳派从未像今日这般狼狈过，生死存亡之际，恒阳派的青阳子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少阳派的钟千里不知所踪，赫赫神威的三宗沦为案上鱼肉，这一意识，让广场上所有江湖人肾上腺素飙升，血液沸腾，激动到浑身颤抖。

他们盯着丹阳子，像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像盯幼稚子抱金的幼童，更像盯脱光衣物躺床上任人施为的少女。

嘴角涎液滴地上，顾不上擦，丹楼上徐徐飘来的丹香仿佛世间最烈的春-药，让他们浑身血液沸腾，胸腔烈火焚天，急不可耐的欲望几欲炸裂。

一步，一步逼近，他们拔出刀，锋利的刀砍在丹阳派惊魂未定的弟子身上，滚烫的血溅脸上，划过舌尖，淌下咽喉，流进狂跳不止的心里，浓郁的血腥味点燃了欲望，让放纵越加疯狂。

原来三宗的弟子也会流血，血的味道与一般武人一样！

哈哈哈！

广场上，凄厉惨叫夹杂着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不住回荡，各派武人疯了一样屠杀丹阳派手无缚鸡之力的弟子，下手狠辣，仿佛面对的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累世之敌。

那一幕，残肢遍野，血流成河，尸堆如山，人间作地狱。

那一刻，兽性碾压了人性，众人不在是龙门山上衣冠楚楚的大侠好汉，而是一群疯狂的野兽，在丹阳弟子身上肆无忌惮发泄压抑许久的愤恨。

鲜血潺潺，汇成溪流，染红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浓郁血腥味引来天上秃鹫，尖利喙子与武人的刀不遑多让。人杀人，鹫啄尸，相得益彰。凄厉的惨叫声与肆无忌惮的笑声汇成高歌一曲，为百年丹阳，敲响了丧钟。

丹阳子双目一片赤红，暗红色的血泛着黝黑的色泽沿着火扇簌簌而下，滴答滴答，淌了一滩。

他从赤红中抬眸，放眼望去，百年丹阳沦为人间杀场，尸山血海宛如幽幽黄泉，余光瞥到不远处熟悉的身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疯癫，饱含一位丹道宗师无尽的悲恸绝望，在杀戮现场不住回响，一时间，众人为丹阳子气势所怔，纷纷停下手来。

彼时，丹阳派活着的弟子十不存一。

活着的人，人人带伤，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穷途末路，莫过如是。

悟痴不忍劝道：“道兄，打开丹楼吧。”

丹阳子站直身子，仰天长笑，笑声有悲恸，有嘲弄，独独没有一丝妥协与退让。

“想要黄粱一梦，好啊，来拿啊！”

丹阳子扬手一抛，一道丹丸朝某处急速射去，速度太快，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巍峨丹楼徒然一歪，遮天蔽日的楼塔惶惶而下，哐哐哐数声巨响，掀起漫天尘土，丹阳派传承百年的丹楼塌了！

丹楼塌了！

丹阳子亲手毁了丹阳派的立派之基！

噼里啪啦，爆-炸的丹丸引燃丹楼隐藏的枯草，霎时燃起熊熊烈火。

“救火！救火啊！”

活着的丹阳弟子双目啼血，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身后的人踩踏而过，头一歪，顿时没了生机。

熊熊烈火，剧烈爆-炸，什么都阻挡不了众人疯狂前进的脚步。

谁也顾不上谁，谁也念不着谁，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空手而归。

乌泱泱的人群不要命往前冲，从拥挤踩踏到拔刀互砍，不过短短数息。鲜血加速人的疯狂，贪欲让人成为野兽。人性道德在资源面前不值一提，只有够狠的人才配活下来，弱肉强食古来如此。清雅高贵的丹阳成了欲望的屠宰场。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丹阳子在笑，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

冲进丹楼的大多是各派弟子和普通武人，这群人压抑太久了，丹阳派垄断丹药市场，几乎所有高阶丹药有钱都买不到，只能去求去舔。他们想资源想得都疯了，赤.裸裸利益面前，无论出身，无论高贵，疯狗抢食，无人幸免。

四派领头围住了丹阳子。他们心知肚明，只有丹阳子知道黄粱一梦的下落，他才是丹阳派最宝贵的财富。

丹阳子举起了剑。

罗轻扬嘴角的嘲弄尚未放下，悟痴双手合十佛号才响，袁仪指花方挽，岳衡飞扣动了暴雨梨花。

“不！”

嘈杂的战场突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声，不知饱含多少绝望，才会发出如此悲恸的声音。

丹阳子自刎了，滚烫的鲜血急速喷射，血花怒放，染红了天际。他倒在血泊中，身下一片赤红，宗师的血映红天边晚霞，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老苍的脸上，璨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