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这么不堪为人道的事情,自己不会是除了七哥外唯一知道内情的人了吧?
在这一刻,她有些懦弱的想,如果人生真的有早知道,她还会凭着一时热血,非得逼着七哥说出当年的真相吗?
很可能不会,毕竟稀里糊涂的时候,总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一旦知道了真相,她就势必要面临两难的决择。哪怕不能选择正义,也要时刻受到良心的谴责。
尽管羞愧,江二姑娘却没法退缩,她艰难的开口:“所以……所以当初萧表妹自堕身份,主动要给大哥做妾,想必是存了义愤之心的……”
多少有点儿讨债的心理吧?
她当真是打算用所有的自尊、萧家曾经的巨富以及保守秘密的守口如瓶,就为了换在江家的一处容身之地。
可是,好人没好报,大哥虽不是始作俑者,他却是雪上加霜的恶因。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萧表妹有多绝望,又有多屈辱。
难怪她会自寻短见。
江二姑娘心里酸涩的厉害,很是为当初自己对萧梦得的轻贱而惭愧,为自己父兄全然一副公正公允的无辜而耻辱,也替萧梦得心寒。
但不得不说,萧梦得是个厚道人,她始终把这秘密保守的很好,并没把这事儿吵嚷出来。
也或者,这根本不是厚道与否的事,而是她人单势孤,又无证据,吵嚷出来谁信?
在这一刻,江二姑娘很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愤。
江清寒不予置评,他不忍的挪开视线,不愿看江二姑娘在那里勿自挣扎,反倒安慰她道:“我和你说这事儿,并不是让你对大伯父有所指摘,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伯父对萧家姐弟也算尽到了长辈义务。”
还是那句话,事是做了,只不过做得尽心与否就得另当别论。
“凡事都有因有果,萧表妹落到如今境地,她自己也要负一半责任。”
不管江家做得是否到位,人活于世,就不可能永远指望着旁人发善心、凭良心。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事还得靠自己,她们姐弟自己立不起来,就别怪旁人拿他们当肉包子。
就算这笔资财没有落到江家手里,姑母和姑丈相继离世,萧梦得姐弟怀璧其罪,日子也不会比现在过得更好,反倒很有可能成了他们的索命符。
还有,当年的事已经无法评论对错,毕竟物是人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是极有可能的。
再就是过去的已经过去,难不成还能逼着大伯父和父亲把这份家财吐出来?财帛动人心,在没有能力的时候就向对方苦苦相逼,那是自寻死路。
他尚且不能,何况萧梦得?
至于二妹妹,她再得宠,也不过是个姑娘家而已,无事的时候父兄对她多有宠爱都无伤大雅,可但凡她敢跳出来忤逆不孝试试?在真正家族利益面前,姑娘家也不过是最先牺牲的卒子罢了。
江二姑娘盯着江清寒看了半晌,他都没有任何回应,她只能悻悻的问:“你当真这么想?”
江清寒只回了一个“呵”。
江二姑娘懂得他的未尽之意。
不这么想又如何?错的不是他们,也就犯不着为此饱受煎熬。
况且人都习惯于自欺欺人,在没有绝对能力评判是非的时候,同流合污也不过是一种生存中自保的态度。他是如此,她更是。
江二姑娘勉强笑了笑,道:“我明白七哥对我回护的好意,我也不具备那种敢为民请命的孤勇和风骨,说到底不过是个自私自利的俗人而已。”
这个认知让江二姑娘很绝望,但又有一种诡异的解脱。
再看向江清寒时,江二姑娘满是钦敬和佩服。
真难为七哥数年来对萧表妹格外……关注。
他虽然嘴上说得无情,可其实心里始终是报着还债的心思吧?
既要做得不露声色,还要润物于无形,又不至于让萧表妹过度抵触——终究还是有效果的,萧表妹那样执拗的性子,很多时候还不是不由自主的由着七哥牵制——更难得的是,他和萧表妹并未陷入流言蜚语当中,彼此的声名都得到了保全。
这就像踩着独木桥过山涧,一个不注意,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偏他小小年纪,竟做得这样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