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五十三章
没有空调的古代,西南的冬季也很难熬。
比起北地能刮掉脸颊一块肉的寒风,西南的风要暖和很多,只是空气中丝丝入骨的湿寒让人避无可避。
屋子中央摆着个热气升腾的大铜锅,辛辣的香气裹挟着白汽,扑在正大快朵颐的橘猫脸上,呛得它一阵咳嗽。
然而无论是食物的香气,还是大虎惊天动地的咳嗽,都没能让剩下的三个人多看一眼。此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傅惊梅手中的信纸上。
“秦牧果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傅惊梅轻声下了结论,嘴里麻椒的那点香已是全没了,只留下没甚感觉的舌头。
自己带着人远远地避了出来,又给商会寻了新的进项,已是给足了镇北将军府脸面,倘若对方是个不计较的,此时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事与愿违,秦牧不仅要钱、也要面子,傅惊梅趁着他不在搅出这么大的动静,又如何肯轻轻放过?
“便是如此,他也未免太贪了!这数目已是庄子财产的一大半了!”裴柔之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信纸,力道虽不重,可那笋尖般的青葱指尖却似要将纸张戳破般。
秦牧在京中怕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回到平关城后的胃口越发大起来,竟然一开口便是天价数目的和解费。
傅惊梅撞在了枪口上,自然首当其冲地成了掏钱的冤大头。哪怕她让商会的人站在自己一边,也不能轻易摆平。
“他要这么多钱干什么?”霍伯彦抓住重点。
几人都没说话,屋内只有锅子咕噜噜的沸腾声,夹杂着大虎香甜的咀嚼。这个答案实在无需诉诸于口,疯狂敛财,加上之前从西南买来人口扩军,秦牧的意图实在是司马昭之心。
面对如此雄霸一方的对手,傅惊梅那点军事力量实在不值一提。难道就这样乖乖给钱?刚吃下去没多久的火锅似乎反了上来,辣得她胸口突突地跳。
被勒索的一方凄风苦雨,勒索犯的心情也正烦躁。
“那个姓修的小子还没动静?” 秦牧盯着账本,头痛欲裂。
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无论如何也看不明白这些条条道道的账目,实在想甩手不干上床睡觉。只一闭眼,巨大的亏空就在眼前挥之不去,烙饼般折腾至半夜。
枕边人终还是看不下去了,点了灯宽解他。
秦夫人翻着手中的账册,蘸了朱砂批注着:“那人现下不知躲在何处,且就是收到了,也总要些时候。他的基业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秦牧烦躁地甩开身上披着的外衫:“那这笔税怎么填!朝廷不日就要责人来问!”
外面还是滴水成冰,秦牧只觉燥热难当,口干舌燥。那热茶喝下去又很快发出来,带出更多粘腻的汗水。
皇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如今君臣相看两厌,随时准备着翻脸。秦牧实在不能被他抓住更多把柄了。
此次进京,表面上人人前呼后拥,实则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等着看他垮台。想起五皇子府中,女儿那苍白忧惧的脸,秦牧只觉得心如刀割。
“火耗银不能再涨了,余下的只能让商会想办法填一些。”秦夫人犹豫片刻,“那修子丕之前送来的银钱不少,也不够吗?”
火耗银是民财,北地赋税已经不轻,若是再刮一轮地皮,恐怕引起民怨更难收场。秦夫人想起儿子们抬来的那几十箱“孝敬”,有些心疼地提议。
秦牧不耐烦道:“那些早让人送进京了!”
“什么?”秦夫人一惊。那可是不小的数目,怎么她完全不知道这事!
“大丫头刚没了孩子,日子还不知怎么难过!手里没钱怎么行?”秦牧不欲多说,在他看来自己千娇百宠的女儿配得上天下最好的东西,以后她可是要当皇后的,这点东西算什么?
秦夫人虽心疼女儿,到底更为理智些,此时已是气得发狠:“你糊涂了?还嫌女儿不够扎人眼不成?这许多东西送过去,放在皇上眼里又成个什么样子?”
秦牧口中怒道:“怕恁地?我女儿被害成那样……”
“那也是我女儿!我又如何不心疼?”
秦夫人怒斥,已是带了哭腔,只转头咽下喉中酸楚,才轻轻抚上丈夫的背,“如今我们一家是回不了头了,只盼着忍过一时,来日扬眉吐气才好。大丫头也是懂得,这才在我们面前装得没事人般。你再如此,不是辜负孩子的心吗?”
秦牧宽厚的脊背随着她哀戚的尾音,缓缓地松弛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罢了,以后不会了。只是眼前这关,却是如何过?”
皇帝不知怎地得知去年北地军费冗余,剩余了不少。便降旨下来,以辽东军军费不足为由,讨回北地的部分军费。
皇帝对此早有准备,各种明面上的账目一清二楚,连秦牧也找不出理由反驳。可北地的军费早被他花得一干二净,甚至每年还要从商会手中拿钱来补亏空,又哪里变出钱来给皇帝老儿?
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