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抓着手机的指尖越来越白，桑晓咬着牙，不敢低头。

低头了，眼泪就会落下来。

唐礼昀静静地看了桑晓，看她惨白着脸依然昂着头，努力呼吸、努力镇定、努力向窗外、努力握紧拳头、努力把泪水憋回眼眶。

他看了许久，终于转头看向窗外。

她终于，也知道了。

不用问，唐礼昀大概也能猜到那条信息是谁发的。他向来聪慧，只通过火车票座位号以及杨树鹏的支言片语就猜到了整件事。

但即便聪慧过人，即便想了一路，也没能想明白他爸爸、还有她妈妈为什么要瞒着他和桑晓。

路旁的沟壑里，干枯的杨树枝像伸向天空的魔爪。狂风吹过，魔爪摇晃着似想要抓住些什么。

车内，原本暗淡的手机因为一条刚刚进入的消息又亮了。

窄小的屏幕上面写着两条消息——

【我再婚了。他是烟草集团的总经理唐锦宏。他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大一岁，你应该认识，叫唐礼昀。】

【机灵一点儿，该叫叔叔叫叔叔，该叫哥哥叫哥哥，不要给我丢脸。】

车子停停走走，在阳光还不算炽烈的时间拐进了一个普通小区。

唐礼昀和杨树鹏一人一个行李箱。桑晓背着自己的书包，默默跟着最后面，像个行尸走肉。

走在最前面的唐礼昀用手挡住电梯门。

桑晓始终低着头，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前面等待她的将是一场刑罚，施刑的是她自己的亲生母亲。

电梯里还有一家四口人，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淘气地按了小胳膊能够到的大部分楼层按钮。老电梯不能取消，旁边稍高一点儿的小男孩正对小女孩儿进行血脉压制，怒斥要是再不听话就要挨揍。

家长正在道歉，唐礼昀回头说了声“没事”。

桑晓站在唐礼昀身边，羽绒服蹭着他的，看见男生干净好看的手指轻轻按下数字为16的按钮。

勿庸置疑，这里是他家。

电梯一层一层的停下，门开了又合上。

桑晓猛然意识到，今晚，目睹她受刑的还有一个人。

胃猝不及防的抽疼了一下。

这个年，她就不该回来。

见面之后，武明华对桑晓的态度与她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倒是唐礼昀父子的互动让她十分意外。

自进了门后，桑晓就拘谨又礼貌地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唐礼昀则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拿起茶几上的杯子就灌了半杯水。

然后咧嘴一笑，祭出左侧好看的酒窝，把武明华从衣着到外貌挨个夸了一遍。在武明华被夸得笑不拢嘴的时候，一边赞叹他家老唐有福气，一边喊老唐烧热水喝。

“你什么时候改喝热水了？”唐锦宏嘟囔了一句，脚步还是拐去了厨房。

武明华要去，被唐锦宏拦住。

唐礼昀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悠了一圈儿，勿然想起什么，去从行礼箱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送给了武明华。

桑晓觉得那礼盒包装十分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

是她帮他选的那条名牌丝巾！

她当时就是按照武明华奢华张扬的品味选的，如今看来也算是歪打正着。

果然，武明华接过去看到上面的logo，眼睛都笑出了皱纹。

唐礼昀就是有这个本事。只要他愿意，能把所有男性都处成兄弟，把所有女性都能哄得开开心心。而她，不在他的愿意名单里。

“这孩子，眼光真好。”武明华一个劲称赞丝巾好看，又夸奖唐礼昀懂事。

开着门的厨房里，唐锦宏听着，脸上很是欣慰。

“阿姨您喜欢就好。”唐礼昀笑笑，眸光微动，落向墙边的桑晓。

桑晓低下头看自己的拖鞋。女款拖鞋，是新的。就是有点大了，不太合脚。

许多年后桑晓回忆起这一幕，问唐礼昀怎么能“阿姨”、“阿姨”叫的那么亲热，要不是在门口时他爸爸给他介绍武明华，桑晓都以为他们熟得很。

好像他才是武明华亲生的。

彼时正在床边看书的唐礼昀头也不抬，“不是继母，也会是岳母，总归是要搞好关系。”

桑晓腾得坐直身体，讶异不已：“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我妈跟你爸其实根本没结婚了？”

“我又没有前后眼，怎么会知道？”

“你既没有前后眼，”桑晓昂着小脑袋，阴阳怪气说：“又怎么知道我会嫁给你？”

唐礼昀抬头看了老婆一眼，又低下头去，漫不经心说：“有我在你身边，你也看不上别人。”

“……”这到也是。

桑晓想了想，庆幸道：“幸亏他们没有领证。”

“就算他们真的结婚领证了，我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