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
这句话说出来多奇怪?他们是前后桌,每天数十个小时都保持着三十厘米以内的距离。她抬眼便是他的肩背,他回头就是她的脸。
但她懂他在说什么,甚至理解他此刻难得放纵的贪心。
她的手慢慢垂下去。
手里的瓶装奶茶没有握紧,砸到地上,谢辰松开她的手,蹲下身帮忙捡起,起身时的随意一瞥看到虞悦和常苑齐在下一层转角的台阶上站着,已经不知听了多久的墙角。
他愣住,虞悦很懂地比了个“嘘——”的手势。
旁边的常苑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往楼下去。
“怎么了?”路意浓问。
“没事。”他转过身把奶茶递还到她的手里。
晚间在水房洗漱时,虞悦端着水盆站到路意浓的身边,带着十足的八卦欲探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
她正将热呼呼的毛巾湿敷在脸上:“什么?”
“就是你跟谢神……”
虞悦说:“哎呀,就是大家都觉得你们走得很近,很有CP感。你们俩是不是?”
路意浓将热毛巾褪下来,浸回水盆里,眼角的余光看到常苑齐在隔了几个的位置上手搓着衣服。
她隐约猜到常苑齐平日里偶尔不友好的来源跟谢辰有关。
于是笑了笑,语气轻松道:“没有啊。是他人好罢了,我才刚来啊,能有什么呢?”
等她洗漱完,拿好东西走出去,常苑齐在背后说:“我说什么来着?她能承认吗?”
虞悦也有点尴尬:“那是她的私事,不愿意说也还好吧。”
“我说她心机深你还不信,”常苑齐冷笑着将盆里的衣服拧干净水,“我倒也想看看他们最后能是什么结果。”
常苑齐领头的针对和排挤最早是从细枝末节处开始的。
一开始是路意浓午休在宿舍群里问作业没人回应,直接在开口问时又被人怒怼:“你自己不会听吗?午休你就一直在吵,又是发消息又是说话的,大家都不用睡觉?”
她有些尴尬地闭嘴,很快发现,宿舍里似乎有了别的小群。
她们并不避讳,在宿舍里当着路意浓的面也说:“你看群里,刚刚我发的那个段子,可有意思了。”
路意浓下意识看一眼手机,群聊天空空荡荡,就那一下,她已然懂了。
行知时的独来独往让她非常顺利地接受了现状,但是针对她的冷暴力行为却愈演愈烈,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会被别人直接拽下来扔在架子上,正对着上方湿衣服滴滴答答淋下来的水。
她在宿舍里开口说话真正意义上变成了自言自语,无人应答,无人关心。
书本和衣服等私人物品如果不小心放到别人的位置上,会立刻被扔到地上。
虞悦觉得过火,偶尔会于心不忍地发来消息安慰她,但是也只是在私下里。常苑齐在女生堆里很有话语权,她即便开口也挽救不了路意浓已经完全砸掉的口碑。
很多时候,校园霸凌的起因是无因由的,不需要实证,也不需要导火索,只要你特立独行不合群,随意再被安上一个罪名,立刻就有无数条闲言碎语蜂拥而来,去验证你人品有问题这个结论。
深夜从水房洗漱回来,寝室里又在嘀嘀咕咕个没完。
常苑齐夸张的笑声穿透门板毫不收敛:“什么去江津补习啊,谎话精。我上周去她爸的店门口逛了一圈,什么跟什么啊!彩票站又破又小,一堆三教九流窝在一起打牌,烟熏缭绕的,臭都臭死了。真是读私高的富二代,家里为什么是这样的?平日里假清高给谁看?真会装蒜。”
路意浓一脚踢开寝室大门,她的声线难掩颤抖还在勉力镇定:“有点底线,别扯父母。我本人在这。有什么问题别费心猜,别费心编,有本事来问我。”
“有病吧?说你了吗?”常苑齐丝毫不怵地直接怼回来,“寝室是你家的,我们不能说话了?冲我们耍什么公主脾气?”
寝室里漆黑一片,隔壁床上微微翻动,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切”。
她被群体厌弃,已经不是跟一个人吵架就能解决的问题,就连偶尔能为她打两句圆场的虞悦也噤了声。
路意浓穿着睡衣孤零零地站在门口,在一片漆黑中,难以自抑地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怎么那么狼狈,好像一条狗。
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风声鹤唳、什么叫如坐针毡。
她无法分清周围所有人的恶意与善意,每一声的几不可闻的低语都似乎是对自己人品的讨伐。
隔天上午的一早,她被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然后一直没回来。
有人在寝室小群里偷偷问:[她不会去找班主任告状了吧?]
常苑齐心烦意乱回复:[我们说什么了?指名道姓了吗?她有什么证据去告状?贱精。]
发出去又后悔,怕被人截图,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