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是一年春分。
去年宁王丧葬过后,宁王府额外给了他们一笔钱当谢礼,柳燕说一半给苏倾若当嫁妆,一半给苏与临攒聘礼。
且不说几年来从未有人来苏家向苏倾若提亲,苏与临现在也才十六,做这一行久了,姐弟俩也做好了这辈子不嫁人不娶妻的打算,这钱留给她们倒不如现下花了,还能过几天舒服日子。
柳燕听不得他们这话,第二天一早便去找了媒婆,要给姐弟俩说媒。
媒婆自是想赚她这笔媒婆费,但长安城里的适龄公子、小姐都没这意向,总忧心处久了,哪日见到些不该见的东西。
是以一月后,一无所获。
柳燕也不强求了,这俩孩子本就苦命,若是这样的日子他们过得舒心,那也好。
近来香烛铺生意惨淡,扎彩是铺子里最赚钱的,但过世的人少,扎彩卖不出,只能靠平日里人们拜佛、祭祀卖些佛香、纸钱,到底赚得不多。
不过也落了清闲,苏朝肩背疼的老毛病也能缓一缓。
春夏多雨,苏朝这病非但没缓解,反而因为天气潮湿,变得愈发严重,到了秋天还没好。
白露那天,等大夫给苏朝针灸完离开后,苏倾若将苏与临打发去药房抓药,随后气得将大门一关,叉腰质问道:“师父昨夜是不是又偷摸着去制香了?”
苏朝移开眼神,“没有,师父老早就睡了。”
“那昨日才搬回来的一袋檀木皮,今日怎么少了小半袋,是夜半有鬼来替我磨粉了?”
“……”苏朝讪讪,走到桌前倒了杯水。
“库房里那佛香卖都卖不完,师父现在新制这批,得在库房放多久?”苏倾若道,“大夫都说了,您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迟早有天连腰背都直不起来,以后您要如何看我们?”
苏朝哄道:“师父的身体师父自己知道……”
苏倾若坐到椅上,眼眶都被气红了,她压着心里酸涩,“师父才不知道,明明该是享福的年纪,却还要起早贪黑地忙活。当初我和与临就不该来敲门,师父师娘还能少养两张嘴,过得轻松些。”
“扎彩我会,制香我会,和人谈价验货我都会,与临会算账会打理家务,这些我们都干得来,你们就听我的,好好享福不行吗?”
苏朝:“你自小金尊玉贵的,本就不是干这些的。”
“金尊玉贵的清玥已经死了,我只是苏倾若。”苏倾若道,“不过都是谋生的手段,有什么不能干的?谁都能干的事情,我又有何不行?是我的手艺不够好还是我人不聪明?”
“师父只是想着,将那袋檀木皮都制成佛香,就同你师娘回乡下养病,这铺子就交给你和与临打理。”
刚酝酿好眼泪准备煽情的苏倾若:“?”
苏朝叹道:“师父是怕过阵子回来,这铺子被你们败得渣都不剩,多给你们备点货,起码能吃饱饭。”
“???”
苏倾若起身走了。
*
苏朝和柳燕已经回乡半年了,苏与临出门买菜,香烛铺里只有在打瞌睡的苏倾若。
“三姐儿!”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苏倾若吓醒了。
苏倾若迷迷糊糊睁眼,只见长乐趴在柜台前,歪着头笑眯眯地看她。
苏倾若松了口气,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倦怠道:“郡主啊。”
“进来坐吧。”苏倾若领着她往里走,“怎么突然过来了?”
“被世子哥哥赶出来了。”长乐不悦地嘟囔,“不过我把世子哥哥新买的糕点都拿走了,三姐儿一起吃吧。”
苏倾若泡着茶,看长乐拆开几包糕点,每样都精致小巧,瞧着就是她买不起的贵价糕点。
长乐是家中独女,亲近的也只有一个堂哥,堂哥又总爱逗她,不似别的哥哥对妹妹那般温柔,长乐讨厌他。
长乐会同苏倾若讲她那世子堂哥的坏话,苏倾若以为他做了多坏的事,其实只是家里兄长和妹妹打闹,就像她平日里欺负弟弟苏与临一般。
但她瞧着长乐气鼓鼓的脸,也会跟着她附和一句“真是个坏哥哥”。
这几年里,世子几乎都在各地军营视察,长乐平日里说着讨厌堂哥,人走了却又觉得日子无趣,偶尔进宫和公主们一道玩耍,听皇子们吹嘘。
对比之下,长乐发现,还是堂哥有意思。
苏倾若就这么听长乐说她世子堂哥的各种事迹听了三年,听到世子回长安。
苏倾若不常出门,住所周围也不比其他地方热闹,少有人来,但消息传得灵通。
出门买个菜,卖菜的婆婆会和她唠嗑,说世子今日在茶楼,引得长安城一众姑娘为一睹世子的俊朗风采,险些将茶楼的门槛踩烂。
又或者蹲在地上看阿叔杀鱼,听阿叔说世子竟然亲自来买鱼,还跟他学了如何杀鱼,街边的姑娘对着世子血淋淋的双手和沾了